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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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对柏小莉的心情也有了几分了解，这四年，她几乎天天会到晋家门前徘徊一会儿，想方设法地打听纪晴光的消息，风雨无阻。

那天纪晴光回来，她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闹着想来见见，但最终被她阻止了。那时候纪晴光还没有记起过去，她不方便让她们见面。

后来纪晴光恢复了记忆，晋少卿也将这件事告诉过她，然而纪晴光却始终沉默，不发表任何态度。

她能明白纪晴光的心情，自己曾经那么需要得到的母爱和关怀，却在最不需要的时候得到了。她已绝望，柏小莉对她来说，是一场噩梦。

没人有资格怪她心狠，因为她是最无辜的牺牲者，一个被自己的父母唾弃厌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轻易选择原谅。

柏小莉那样泪光盈盈地站在角落里，用充满慈爱和怜惜的眼神看着纪晴光，老太太也不忍阻止，只交代她说：“你别让别人发现你就好，要不然闹了笑话对谁都不好！”

柏小莉点点头，感激地朝老太太笑笑，然后又偷偷看着纪晴光和那个不远处跟着晋少炎的小兜兜。

“他是小光的孩子吧？真可爱……”柏小莉说，又突然脸色一变，无限懊悔和痛苦爬上脸，这个孩子，差一点儿就死在了她的手里。

老太太叹息一声，还是转身走了，她在这里待着怕是会引起宾客的注意，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纪晴光有些紧张地拉着晋少卿的手，突然说：“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其实……”

“说什么呢，你没有错，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没有人有资格怪你！”晋少卿打断了她自责的话语，想到当初纪晴光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觉得自己没有捏死柏小莉，就已经给了她莫大的恩惠了。

纪晴光抿了一下嘴，不再说话，有些事情，她现在还没办法释怀，那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伤害，从小到大，柏小莉带给她的痛苦，实在是太深太深了。

她回身看了一眼柏小莉，其实她算个好母亲，对于纪微雨而言。她把自己所有的爱和关怀都给了纪微雨，但却不是无原则的溺爱，她教导纪微雨成为一个真正的名媛淑女。

她给纪微雨的是温柔善良的性格，是宽容大度的胸怀，是对生活的热爱。

可是她对自己……也许她并不是不能理解，一个女人要抚养丈夫在外面生下的孩子，恐怕是谁都难以和颜悦色。

只不过柏小莉因为纪微雨的死，而彻底的疯狂了，她认为自己的女儿被别人的女儿害死了，那种恨意彻底摧毁了她曾经的修养和善良，让她变成了仇恨的奴隶。

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是可以理解，但当受害者是自己的时候，她却难以说服自己。

她可以理解，却难以原谅。

直到婚礼结束，纪晴光都努力让自己保持风度，不去看一眼柏小莉，她以为柏小莉终究会走的。

但是当所有宾客都走完了，她依然默默地站在角落里，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但是有很害怕的样子。

晋老太太看客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自己的人，也实在是同情柏小莉，就劝纪晴光说：“小光啊……奶奶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有些话，不如你跟她说清楚也好，免得以后她还是来找你！”

纪晴光觉得晋老太太说的有理，晋少卿却想要阻止纪晴光，纪晴光朝他摇摇头，说：“没关系，奶奶说的对，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才好！”

于是她主动走到柏小莉面前，柏小莉见她来找自己，简直受chong若惊，激动地不能自已。

“你有话要对我说？”纪晴光问，声音平静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柏小莉见她态度冷淡，虽然有些许失望，但是想到她能主动和自己说话，已经是很难得，于是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

那玉镯即便是对珠宝没什么研究的纪晴光也知道价值不菲，晶莹剔透，水色极佳。

“这是你外婆当年留给我的嫁妆，只传给女儿，我……我想……”柏小莉有些紧张地说，但最终还是没办法将话说完。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提她是她的母亲这样的事情，但是，今天毕竟是女儿的新婚，她只想把这传了几代人的玉镯送给她，愿她一生美满。

纪晴光看着这样的柏小莉，真的有些恍惚和不可置信。曾经她在自己面前是如果的高傲冷漠，后来又是如何的刻薄寡情。怎么会想到有一天，她愿意这样低声下气，甚至带着惶恐和她说话呢？

那话里的请求，那脸上的无措，这真是柏小莉吗？

纪晴光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不忍心的吧？她是不再需要那份迟来的爱，但是……柏小莉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

她的丈夫不忠，犯下了一次又一次错误，然后惹来了这样一连串的灾难。

她亲妹妹设计她，让她恨了自己的女儿大半辈子，最后还导致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罪魁祸首，她错爱了一辈子的丈夫终于死了，死在了他私生女的手里，而柏小莉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并且终身带着悔恨。

其实，原本她并不是多么十恶不赦，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让她做出了一个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女人绝不会做出的事情。

地下室里的凌虐，的确成了她的噩梦，但是最初的四年，她什么都不记得，再想起来的时候，已时过境迁，而她最终还是保住了性命和兜兜，没有不可挽回的损失。

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她伸手拿过柏小莉一直捧着的手镯，说：“这手镯太贵重了，我一向比较粗/鲁，怕弄坏了，还是放在盒子里看看就好！”

柏小莉惊喜地看着纪晴光，她以为她会毫不留情地拒绝，甚至奚落她，或者来告诉她，永远别想得到原谅。

可是她竟然过来接下了手镯，一股泪意终于忍不住，柏小莉一边激动地微笑，一边流眼泪。

纪晴光此时才发现，这个女人真的老了，她的脸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连鬓角都灰白了，那双眼睛已不似过去那般凌厉，反而透着灰败的色彩。

她失踪的这四年，想必柏小莉过的很辛苦，纪家已经被晋氏吞并，她所留的不过是曾经的嫁妆，不再能像过去一样过奢侈的太太生活，也没有一群雇佣来伺候她。

而她一直活在悔恨之中，日日都受良心的折磨，所以才会看起来这样苍老吧？

“小光……对不起，对不起……”柏小莉哽咽着说，努力擦着眼泪。

纪晴光朝她摇摇头，然后说：“有空可以来看看兜兜！”说完就转身走了。

柏小莉在后面哭的泣不成声，她从未奢望过有一天可以得到纪晴光的原谅，她以为自己做的那些错事，足够她恨她一辈子了。

上天原来没有那么残忍，至少……她留有机会去忏悔，去弥补，余生或许还能再享受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