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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眼里,王语嫣和李舒崇两人一直在眉目传情。
实际上,他们不止是传情,还在进行无声的交流,当然,李舒崇用的是神识。
“语嫣,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舒崇哥哥,你在用眼睛和我说话吗?唉,我又出现幻觉了,其实我也好想你。可是这么多人在场,爱你在心…口难开…”
“语嫣,难道你忘了我是神仙?你想和我说什么话,只需在心里默想着就行,我不但能‘看’得见,还能‘说’给你听。”
“真的吗?我试试,请你把左眼眨两下。”
“还不相信,我现在眨眼睛了,一下,两下……不好,阿碧和你表哥都看见了,他们心里在笑话我们当中调情呢。”
“看见就看见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和他们继续在一起了。上次表哥和阿碧避开大家偷偷约会,还当我们不知道呢,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语嫣,你表哥没有骚扰你吧?”
“那倒没有,自从遇到你这个小冤家之后,我早就……非你不嫁了,怎会让他有非分之想?”
“语嫣,谢谢你对我的一片深情,这段时间以来你受苦了,从今天起我要好好地呵护你。别和慕容复他们搅在一起了,他一心只想着复兴几百年前的燕国,早已误入歧途。对了,语嫣,我给你的召唤机会为什么不用呢?”
“我……不舍得用,而且,我也怕耽误你的大事。”
“傻瓜,我是神仙嘛,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你身边。再说,凡夫俗子哪来那么多军国大事?误入歧途罢了!慕容复一天到晚忙大事,他能复兴燕国吗?还有这个‘恶贯满盈’的段延庆,处心积虑要复辟他的大理国皇位,他能行吗?”
……
……
南海鳄神大怒,叫道:“凭你这小和尚,也配来说我老大行不行!”一把抓住虚竹的背心,提了过去。
段誉道:“好徒儿,别伤了这位小师父!”南海鳄神到来之时,早就见到段誉,心中一直尴尬,最好是段誉不言不语,哪知他还是叫了出来,气愤愤的道:“不伤便不伤,打什么紧!”将虚竹放在地下。
众人见这个如此横蛮凶狠的南海鳄神居然听段誉的话,对他以“徒儿”相称也不反口,都感奇怪。只有朱丹臣等人明白其中原委,心下暗暗好笑。
虚竹坐在地下,心下转念:“我师父常说,佛祖传下的修证法门是戒、定、慧三学。《楞严经》云:‘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我等钝根之人,难以摄心为戒,因此达摩祖师传下了方便法门,教我们由学武而摄心,也可由弈棋而摄心,以免误入歧途。学武讲究胜败,下棋也讲究胜败,恰和禅定之理相反,因此不论学武下棋,均须无胜败心。念经、吃饭、行路之时,无胜败心极易,比武、下棋之时无胜败心极难。倘若在比武、下棋之时能无胜败心,那便近道了。《法句经》有云:‘胜者生怨,负则自鄙。去胜负心,无诤自安。’我武功不佳,棋术低劣,和师兄弟们比武、下棋之时,一向胜少败多,师父反而赞我能不嗔不怨,胜败心甚轻。怎地今日我见这位段施主下了一着错棋,便担心他落败,出言指点?何况以我的棋术,又怎能指点旁人?他这着棋虽与慕容公子的相同,此后便多半不同了,我自己不解,反而说‘只怕不行’,岂不是大有轻慢之心?”
段延庆下一子,想一会,越想越久,下到二十余子时,日已偏西,玄难忽道:“段施主,你起初十着走的是正着,第十一着起,误入了歧途,越走越偏,再也难以挽救了。”段延庆脸上肌肉僵硬,木无表情,喉头的声音说道:“你少林派是名门正宗,依你正道,却又如何解法?”玄难叹了口气,道:“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开的,但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
段延庆左手铁杖停在半空,微微发颤,始终点不下去,过了良久,说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难也!”他家传武功本来是大理段氏正宗,但后来入了邪道歧途,玄难这几句话,触动了他心境,竟如慕容公子一般,渐渐入了魔道。
这个珍珑变幻百端,歧途繁多,因人而施,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段誉之败,在于爱心太重,不肯弃子;慕容复之失,由于执着权势,勇于弃子,却说什么也不肯失势。段延庆生平第一恨事,乃是残废之后,不得不抛开本门正宗武功,改习旁门左道的邪术,一到全神贯注之时,外魔入侵,竟尔心神荡漾,难以自制。
丁春秋笑咪咪的道:“是啊!一个人由正入邪易,改邪归正难,你这一生啊,注定是毁了,毁了,毁了!唉,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想回首,那也是不能了!”说话之中,充满了怜惜之情。玄难等高手却都知道这星宿老怪不怀好意,乘火打劫,要引得段延庆走火入魔,除去一个厉害的对头。
果然段延庆呆呆不动,凄然说道:“我以大理国皇子之尊,今日落魄江湖,沦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愧对列祖列宗。”
丁春秋道:“你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无颜去见段氏的先人,倘若自知羞愧,不如图个自尽,也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唉,唉!不如自尽了罢,不如自尽了罢!”话声柔和动听,一旁功力较浅之人,已自听得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
段延庆跟着自言自语:“唉,不如自尽了罢!”提起铁杖,慢慢向自己胸口点去。但他究竟修为甚深,隐隐知道不对,内心深处似有个声音在说:“不对,不对,这一点下去,那就糟糕了!”但左手铁杖仍是一寸寸的向自己胸口点了下去。他当年失国流亡、身受重伤之余,也曾生过自尽的念头,只因一个特异机缘,方得重行振作,此刻自制之力减弱,隐伏在心底的自尽念头又冒了上来。
周围的诸大高手之中,玄难慈悲为怀,有心出言惊醒,但这声“当头棒喝”,须得功力与段延庆相当,方起振聋发聩之效,否则非但无益,反生祸害,心下暗暗焦急,却是束手无策。苏星河格于师父当年立下的规矩,不能相救。慕容复知道段延庆不是好人,他如走火而死,除去天下一害,那是最好不过。鸠摩智幸灾乐祸,笑吟吟的袖手旁观。段誉和游坦之功力均甚深厚,却全不明白段延庆此举是什么意思。王语嫣于各门各派的武学虽所知极多,但丁春秋以心力诱引的邪派功夫并非武学,她是一窍不通了。李舒崇与王语嫣久别重逢,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自然无暇顾及段延庆。
叶二娘以段延庆一直压在她的头上,平时颐指气使,甚为无礼,积忿已久,心想他要自尽,却也不必相救。邓百川、康广陵等不但功力全失,且也不愿混入星宿老怪与“第一恶人”的比拚。
这中间只有南海鳄神一人最是焦急,眼见段延庆的杖头离他胸口已不过数寸,再延搁片刻,立时便点了自己死穴,当下顺手抓起虚竹,叫道:“老大,接住了这和尚!”说着便向段延庆掷了过去。
丁春秋拍出一掌,道:“去罢!别来搅局!”南海鳄神这一掷之力极是雄浑,虚竹身带劲风,向前疾飞,但被丁春秋软软的一掌,虚竹的身子又飞了回去,直撞向南海鳄神。
南海鳄神双手接住,想再向段延庆掷去,不料丁春秋的掌力之中,蕴蓄着三股后劲,南海鳄神突然双目圆睁,腾腾腾退出三步,正待立定,第二股后劲又到。他双膝一软,坐倒在地,只道再也没事了,哪知还有第三股后劲袭来。他身不由主倒翻了一个筋斗,双手兀自抓着虚竹,将他在身下一压,又翻了过来。他料想丁老怪这一掌更有第四股后劲,忙将虚竹的身子往前一推,以便挡架。
但是第四股后劲却没有了,南海鳄神睁眼骂道:“你奶奶个雄!”将虚竹放在地下。
丁春秋发了这一掌,心力稍弛,段延庆的铁杖停在半空,不再移动。丁春秋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段延庆,我劝你还是自尽了罢,还是自尽了罢!”段延庆叹道:“是啊,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自尽了罢!”说话之间,杖头离着胸口衣衫又近了两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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