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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并非有错,”谢临垂眸道,“错的是这句话。”
皇帝陛下挑了挑眉,“哦?”说朕的话错了,难道就不是在说朕错了?
谢临又接着道:“陛下有此愿,可谓天下幸甚,百姓幸甚,然而陛下又希望成为一代明君,又希望万里江山,垂拱而治,陛下又想要天下太平,又想要随天下‘道’自发,顺其自然,须知二者不可兼得。陛下必是为汉时文景帝之事所误,古时的例子,不可照搬,古时所用之计,在现下未必可用,陛下当知此一时,彼一时,切不可为古时之事所误导。”
明重谋一听,便知道这当年的太子太傅,如今又要教导自己了。虽然谢临被众人大声臭骂嘲讽,讥其为奸相,然而此人真知灼见,却也与众人不同。明重谋不得不承认,他曾从这人身上,学到了许多从别的夫子身上学不到的东西。
“那依谢卿所见,如何成就一代明君?”
“请陛下准臣回府,臣愿效仿诸葛孔明,为陛下书写锦囊一枚,陛下可依此行事,万事可成。”
等到明重谋拿到宫人从丞相府送来的锦囊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而当日的谢临,正在为卓青入狱一事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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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发愁,也不算对。
因为谢临也没怕过什么事,卓青这等小人物,又与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他犯不着为他发愁。
他只是发愁在,这案子究竟要怎么审。
写出“红颜白骨,江山枯,地田千亩,万坯黄土”这样词句的人,也许只是感怀自己已逝的结发之妻,也许只是慨叹一下虽良田百亩,却农耕难而已,那个红颜白骨什么的,可能只是无奈旱时,总会有饿死的,无论你是红颜还是丑妇。
又或者他当真是在嘲讽今世今时,功臣大将军之女远嫁边塞,成为和亲的牺牲品,万里江山,全是埋葬牺牲或不幸的百姓冤魂。
一个人作诗常常是有感而发,不会胡乱而作。谁会无缘无故写这些伤春悲秋的事?毕竟大楚今年尚无旱情,亦无水灾,若说死人,也只有战争如此残忍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卓青,总归是在忧国忧民,若是他在咏悼他的妻子,也无过错。
入狱的话,除了给自己脸上抹黑,再为自己“奸佞”的名头再添一笔之外,对自己也没什么益处。
但是不处置他,又显示不出皇家的威严,更显示不出自己权倾天下的手段。
谢临也不知如何是好。看向一旁谄媚地看着自己的吏部郎中,谢临忍不住笑了笑,“这卓青,你检举的?”
刚被左迁了的刑部主事甄牧,一边擦了擦鬓角的汗,一边谄媚地说:“大人,正是下官。这卓青好大的胆子,竟敢作诗讥讽当今时事,讥讽……”他本意想说讥讽丞相大人,但见到谢临锋利的眼神,话到嘴边,便硬生生变成了“讥讽镇远威武大将军,大将军为国效力,鞠躬尽瘁,虽未见用兵如神,但这卓青竟讽刺大将军牺牲过甚,不仅牺牲了许多参军的将士,也导致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他脸色一变,恨恨地,就像这卓青杀了他父母似的,痛心疾首地说,“这卓青,该死,下官见了,实在不好为这渣滓掩饰,就算他与下官在一处为朝廷工作,下官也得大义灭亲,将其上报朝廷,由陛下定夺。”说着,甄牧又“嘿嘿”一笑,小声凑过去对谢临耳语,“也请丞相大人,定夺,嘿嘿,定夺……”
谢临饶有兴致地听着。果然这诗,真是一个见解,一个样,明明一个人做的,就这么几个字,也能掰出三个意思来。谢临还记得,这甄牧大人前日弹劾卓青的折子,写的明明是痛批卓青嘲讽和亲计策,嘲讽当朝丞相。
结果丞相坐在这,他的话倒硬生生改了。
谢临心忖,这“真木”肯定不知道,皇帝虽然亲政,但这折子,可是一个一个自己都看过眼的。
“大将军忠心为国,卓青讥讽此事,确实不对,”谢临对甄牧笑了笑,又斜眼睨向尉迟正,“倒不知尉迟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甄牧顿时脸上一变,脑袋低了下去。他自说自话,倒把一旁的尉迟大人给忘了。
他可记得,这尉迟大人可是皇帝钦点的兵部尚书,以前,可是在那威武大将军手下,做副将的。
这卓青,听闻在中举前,可是在大将军手下当参谋的,这尉迟大人和卓青两个人的关系,只怕……一想起他方才一直在痛骂胡诌卓青写诗一事,甄牧不由汗涔涔而落。
为今之计,只能寄望于这丞相大人了,只是不知,明明是刑部审的案子,尉迟大人和丞相大人,是怎么管到这件事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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