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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几人坐在了酒楼的雅座,车夫则另寻了个地方去吃东西。
阮钰为那书生与应辰介绍一番。
书生名叫尚书明,是个秀才,数年前与阮钰在同一座书院读书。当年阮钰年纪小,他又是个喜欢呼朋唤友出去聚会的,与阮钰不算相熟,关系也很平常,但到底是同窗,如今遇上了,自不能视而不见。
尚书明正是泰安人,如今是趁着空闲时来泰山游玩的。
现下他听闻阮钰是与友人结伴出来游历,正好来到泰安,便邀请他去家中做客,又说难得重遇,在此期间不如就住在他的家中。
话虽诚恳,阮钰仍能瞧出里头有一丝悔意,何况寄居旁人家中多有不便,若真是关系极亲近的友人也就罢了,此刻分明并非如此。
于是,他便婉拒道:“多谢尚兄好意,不过此处也有小弟家中一间旧宅,少不得要过去修葺一番,就不麻烦贤兄了。待小弟将家中收拾妥当,到时再上门做客,贤兄可莫要嫌烦才好。”
尚书明闻言,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既如此,为兄便不勉强了。若是贤弟何时有空过来小聚,为兄扫榻相迎。”
阮钰笑着应声,又与他寒暄了几句。
之后,尚书明留在此处陪了片刻——原本似乎是要多陪的,然而不经意间他视线往窗外扫过,似乎看到了什么,当即推说有事,与阮钰匆匆告辞。
阮钰并未阻拦,看向窗外,目送尚书明离去。
只见尚书明下楼后,迅速朝某处瞧了一眼,就立即绕路而行,与此同时,街道的另一头便有一群人经过,簇拥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往镇子外面走。那些人面上大多都带着些恐惧愤怒的意味,唯独一人隐约有一丝愧疚,但愧疚之余,更多却是决然。
阮钰的视线落在那高大的汉子身上,颇为惊讶——居然又是个相识的?
依旧是在苏州时的事,那时阮钰被拘在书院里不出去,行事就有些过于内敛。不过他脾性好,颇受几个年长的同窗喜爱,极偶尔时,也会带他到附近清静之地转转。
有一回,阮钰跟一名同窗在茶棚里喝茶,那同窗忽有急事要去办理,就吩咐阮钰在茶棚里等他来接。阮钰不喜给人添麻烦,自然是应下来,老老实实待在茶棚之内,左右他也还有些功课不曾做完,就一边吃茶点,一边思索如何作文。
邻桌有个粗布汉子也在喝茶,叫了些东西吃,吃完后却发觉钱财被人偷走,付不出钱来,一时间无比尴尬。阮钰见他窘迫,就替他付了钱,那汉子一见是个这般年幼的小小书生相助,又听说他在等同窗来接,担忧他的安危,就干脆留下来陪着,也因此两人相识。
汉子名叫石太璞,在家乡遇见个道士,不知怎么跟着道士一直走,走着走着就走出千里之遥。一晃神间道士不见了,他又饥又渴,正见到茶棚,就来凑合着吃东西,然而他路上恍惚时被人撞过,之后想来,就是那时被人偷走了钱袋的。
石太璞性情虽然有些执拗,但举手投足间又颇为豪爽,阮钰倒挺喜欢与他交谈。不过才刚说了会话,同窗就来寻人,于是阮钰先行离去。不两日石太璞到书院门口还了钱他,听说是找到了那个道士,现下要回乡了,特来与阮钰告辞。
随后几年,两人再不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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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辰见到阮钰神色,也朝窗外看了一眼,问:“怎么,你认得?”
阮钰微微点头,笑道:“是在苏州读书时见过的石太璞石兄,当时也算相谈甚欢。”
应辰神色有些微妙:“这个石太璞,日后怕是要倒霉。”
阮钰一愣:“为何?”
因应辰所言是“日后”倒霉,他倒也没有焦急。
应辰道:“你且看他身边男子手中捧着的四根桃木橛子,此物用作钉坟四角以制鬼。鬼从此被困于坟墓之内,入不得地府也出不来阳间,除非橛子被人拔起,否则一直这般苦困,直至魂飞魄散。而那群人中男子身上鬼气甚浓却不带怨恨恶意,想来那鬼并非是什么恶鬼,其面带愧色,许是鬼还与他有旧。将如此一鬼强行镇压,岂能没有因果报应?”
阮钰不由皱眉:“这报应,莫非是石兄也会有牢狱之灾?”
应辰略摇头,道:“他已学得道术,牢狱关不住他。我看那鬼气对男子恋恋不舍,应是夫妻姻缘线未断。石太璞制鬼之法粗暴,自身福运又不足,日后便难免在自身姻缘上出现波折,最终难以圆满。”
阮钰一时无言,良久才道:“这……石兄驱鬼时的手段,的确是激进了些。既非恶鬼,理应劝说她早入地府投生才是。”他顿了顿,有些窘迫地又道,“通溟兄,小生想去拜访石兄,劝他将桃木橛子拔出,放女鬼姑娘前去往生。如此一来,女鬼姑娘不必被久困不得解脱,石兄来日也能少些磨难,觅得如意姻缘。”
应辰挑眉:“你既有如此打算,也未尝不可。”
阮钰听应辰这般说,便明白只要当真能劝得石太璞超度女鬼,确是两相皆好,于是心下微松,俊秀的面容带上一抹笑,便显得温和又雅致。
“多谢通溟兄。”
应辰睨他一眼,道:“你谢我作甚?”阮钰面色诚恳:“非此今日一事。以往小生对鬼狐之事一窍不通,自相识起,一直承蒙通溟兄关照,感激之情,不能尽表。”说到此,他粲然一笑,“因此,只好多表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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