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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士兵架着一个俘虏的两条胳膊,从瓮城当中沿着马道上城,连拖带拽的将他们带到了城头垛口旁边,喝令一声:“跪下!”在垛口上,早已预先排列好五十名充当刽子手的骠骑兵,手执马刀。

由最前边的一名开始执行,手起刀落,人头立即从城头落下,滚入城下的深坑之中。负责押送俘虏的士兵从身后跟着又是一脚,把死者的尸体从城头踢下去,一个抛物线同样掉进深坑里。前面的一个刚完事,后面的一个跟着又架上来,照样又是一刀之后再踢一脚,好像走马灯一般。人头和尸体一个接连一个地不断从城头落下,落入深坑之中。

在前面执刀行刑的刽子手,每逢杀上十个八个,就已血溅满身,刀钝臂酸,手都软了,接着再由后面预备的刽子手挨次轮番上前接替。有的俘虏被架到垛口上喝令跪下时,为了避免挨刀断头之苦,连跪也不跪就硬生生地从城头上跳下去掉进深坑里去。也有的俘虏被架到垛口边时,早已神魂离窍像烂泥一般,一点也没有了平日了屠戮平民时的那份凶悍之气,更不要说什么高唱几句戏文,喊两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话。他们这副德行,使刽子手无法下手,也就只好赏他们一脚,不死不活地把俘虏踢入深坑中。有的俘虏跪下之后,脖子挺得较硬,只消一刀即可人头落地立时毕命。而有的俘虏由于吓的魂不附体。脖子挺不起来,一刀不能断气,以致连砍数刀,因疼嚎叫,那种怪声使人惨不忍闻。有些刽子手,手法比较干净利落,一刀下去,就身首异处。而有些刽子手则是一时手软,杀人时气力不足,当手举刀落时,手腕忽而软下来,只能砍进个三两分深,这就使被杀的人遭到了最大的痛苦,当然会哀嚎乱叫起来。

转眼间,图哈手下的这几百名充当刽子手的骠骑兵已经轮流充当了一遍刽子手,有些人手中的马刀已经崩口卷刃,也有的人杀人杀得两眼发红,口干舌燥。而为首的孟德绔更是两眼流泪不止,“水!给老子拿水来!”

在城墙拐角处的磨刀匠们手脚不停,将一柄柄马刀磨得雪亮,俱都是可以一刀砍断棒骨的刃口!那种所谓的迎风断草吹毛利刃,只适合文人墨客用来在书房里装逼,却不是上阵杀敌砍人头用的。

当这种流水线式操作,带有工业化邪恶美感的斩杀不停顿进行的时候,何凤山和图哈二人各自一身红色锦缎战袍,端坐在城楼门口,一面喝茶,一面谈笑风生,好像若无其事地在欣赏一种什么戏剧的表演一般,声容不为所动。

他们不为所动自然可以,可是,那些被他们邀请来观看杀人的官员士绅乡贤耆宿们,在城下看着一颗颗人头一具具死尸被人像下饺子一样踢进深坑里的百姓,却没有这个心情了。

那些百姓们还好些,起初几十个人头被砍下来的时候,大家还能够按照一贯的风俗喊上一声“好!”来给自己壮胆辟邪,可是,后来见人头雨点般的从城头落下,而尸体和活人一个个的不停的往坑里扔,围观的人群渐渐的变得鸦雀无声了。

可是,那些坐在城头上,有着座位有着茶水点心果品来观刑的官绅耆宿乡贤们,就没有那份心情了。任凭你平日里多么强大的理学心学造诣功底,诗词歌赋破题立义起承转合一篇文章做得多么花团锦簇,别人只管是一百个一看就是鞑子出身的刽子手,手中大刀只管排头砍去。强横些的,忍着肚肠内倒海翻江的恶心,牙齿咬着嘴唇舌头,强自控制着自己不吐出来。软弱些的,早已裤子都湿透了,在椅子下面积起了一小处水洼。

“这群南蛮,端得是邪门!杀人都杀得如此整齐爽利!”

城墙上观刑的人群和城下围观的百姓一样,静悄悄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城头上只能听得到风刮过的声音,和偶尔隐约能听得到的液体落在水面上发出的一点轻微的滴答声。

当然,这是这些观刑的大人先生们自觉屏蔽了那些被拉上来砍头的宋胡星部下们发出的哀嚎和叫骂声、求饶声,妇人孩童的哭嚎乞求之声。除此之外,更有大刀砍在身体上发出的“噗噗”闷响声,听得让人心惊肉跳不止。

“来!押上来!”

孟德绔下去喝茶休息,图哈发了性子,闪掉了大红披红,两只手中各擎着一柄月牙短斧,“孟鳄鱼,咱老子替你砍几个!晚上记得请老子喝酒!”

图哈站在城头上,左右开弓,转眼间便砍掉了十几个人的头颅,鲜血迸了他一头一脸。他却也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伸出舌头来在舔舔,品尝那血腥的味道。

满头满脸的鲜血,手中高擎着一对板斧,站立在城头上,只管挥起板斧将人头一个个砍下来,图哈的这个形象,让人顿时想起了忠义水浒传里的天杀星黑旋风李逵!

“这,国公爷和侯爷手下的这班人,莫非都是上应星宿,亦或是修罗恶鬼转世?”

人都有暴力崇拜的心理,图哈的这一番做法,恰好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心理暗示。

惴惴不安中,城头上剥下来的衣服,已经堆成了数座小山也似。城下的深坑,已经从深有二丈,变得不到一丈,坑内横七竖八的都是被剥去了衣服,赤条条的尸首。城内的瓮城之中,原本上万人的宋胡星部还乡团兵丁和家眷,也渐渐的变得不到千人,其中,以妇孺孩童为主。

“府尊大人,您看今日本将军的这番手段如何?”何凤山自然不会像图哈这个鞑子出身的军官一样,亲自上阵砍人头,他端起茶杯来吹吹茶水上的沫子和茶叶,颇有闲情逸致的向坐在他身边的宿州知州发问。

“老子去你个魔头!”宿州知州陈大人也是两榜进士功名在身的人,平时自诩饱读诗书,那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饶是心中那点天地正气还在,但是却不敢乱说话,唯恐眼前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时兴起,把自己也从城头上一脚踢下去。

他的这点担心,却是和城上城下的人们想到了一起去了。此事之后,宿州,乃至苏北淮北以及整个江淮地区都流传这样一句话,“你这早晚全家上城头的东西!”用来彼此诅咒咒骂时使用。

知州陈瑛用眼角的余光头瞟了一眼,见被押上来的人,青壮年已经越来越少,老弱妇孺渐渐多了起来,心中知道,这场杀人活动,进入了尾声。

“将军,下官有一不情之请。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亦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望将军大发慈悲,绕过这些人的一条性命。”他用手指着瓮城之中监押的那数百名还乡团的家眷。“下官谨带治下宿州各处士绅父老求将军法外开恩!这些人不过是些妇孺之辈,纵使他们的子弟有罪,也不至于处死。”

在他的领头下,在城头上观刑的百十个官绅耆宿们纷纷离开座位,顾不得脚下的肮脏,跪倒在自己身体里流出的液体当中,为这些妇孺等辈求情,当然也是为以后的自己求情。

“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曰的,一条人命胜过七级浮屠?”何凤山脸上的笑容顿时收起来了。

“来人!”他一声断喝,身边伺候的亲兵护卫们顿时暴雷也似的齐声答应一声:“在!”

只这三个字两句话的对答,已经让数十个官绅耆宿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如同一滩烂泥,这杀人不眨眼的额家伙,不会是要对咱们下手了吧?我还年轻,我才六十多岁,我还不想死!我家里新娶的那两房小妾,不过十三四岁,都是下面庄子头送来的佃户家女孩,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我若是死了,谁人能照顾她们?还有我城里面的买卖铺子,城外的几十个庄子,库里的银钱,仓里的粮食,栏里的牛马,岂不都要白白的便宜了那几个不孝之子?!

何凤山却不是要杀这些人,而是命人到城楼里取了厚厚的数十份文书来。“这里有诉状、有供词,有证物,宋胡星等人的签字画押都在此。方才公审公判时想来各位没有听得清楚,现在不妨再看看。”

“此辈平素里以缙绅之名横行乡里,如今又扮盗行劫,屠戮良民,洗劫地方,窃据州县,又与奴贼眉来眼去,暗通曲款。此事与造反叛国有何异同?今日之事,也是按照大明律条和太祖高皇帝旧制而行。本官已经是法外开恩,没有行瓜蔓抄制度。若是行此制度,只怕,”何凤山脸上的眉毛跳动了几下,“这城外就不止一个杀人的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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