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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有夏霜寒的浴巾的老树,位于那间春夏秋三季都用于放置封山用的栅栏与拒马的仓库附近。
抬头看一眼悬挂在高处,即使自己再怎么跳跃也不可能够到的那条白浴巾,环顾四周的夏霜寒最终拿定主意,走到仓库门口,拔掉门上的插销,迈步走了进去。
昏暗空旷的仓库里,沿墙摆放着装有用于修补栅栏的钉子的木桶,以及搁置着用于加固拒马用的绳索的木架。走到沿墙码放着的那些木桶旁,放平其中一个木桶的夏霜寒,很快就推着它来到了挂有自己那条浴巾的老树下。
摆正木桶,爬上跳下,眨眼的功夫,挂在树枝上的浴巾就回到了夏霜寒的手中。只是,当推着木桶返回仓库并将其重新摆放好的时候,刚刚回到门外给仓库插上插销的夏霜寒,却听见了她方才走过的那条小路上传来的脚步声与谈话声。
存放栅栏和拒马的仓库由于一年也开关不了几次,且春夏秋三季除了对仓库内的东西进行修缮与加固外,根本不会有人来。故而,仓库的所在地,位于村子最为偏僻的东北角上一条周围并没有什么住户的小路的尽头。
然而现在,在这么一个天寒地冻、月色苍茫的夜里,却有两个明显不可能是来仓库里拿加固工具的男子,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了这里来,难保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
如此在心中做出判断的夏霜寒,打点起十二分的小心与警惕,扯下头上的白毛巾并裹严自己身上的斗篷,随即便拿着浴巾,矮身闪避到了仓库侧墙与陡直岩壁相邻处的几块巨大岩石后方的阴影里。
天空中飘来的云朵遮挡住了皎洁的月光,仓库前面黑乎乎的小片空地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中,依稀走过来的两个男子,都模模糊糊地让夏霜寒看不清他们的面庞。
走在前方的男子在踏进空地后,首先走到仓库门口,检查了仓库的插销,以确保现在的仓库中并没有人。随后,待乌云散去,夏霜寒完全趴伏在岩石后方时,借着月光环顾四周以确定空地上并没有旁人的他,这才对另一个男子开了口。
“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在这个时间把你叫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吧?”
年轻男子的声音伴随着寒风,飘进了由于月光太亮,唯恐自己被他们发现,故而隐蔽在暗处根本看不见对话二人的身影的夏霜寒的耳朵里。
“不,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答话的,同样是一个年轻男子,且同方才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一样,他们俩的声音,都让夏霜寒觉得耳熟。只不过,除了让夏霜寒倍觉熟悉的耶宏一家人,村中许多与她亲切友好地交谈过的戎族男青年,并不足以让她对他们熟悉到完全记住其声音的程度。因而,想从声音中推断出现在站在空地上的两个男青年究竟是谁,对夏霜寒来说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你说你不知道?”空地上的对话仍在继续,“好,既然你说你不知道,那我且问你,前两日我们一起出村去周围的山上设置捕猎陷阱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悄悄地在岩缝里塞东西?”
“我塞什么了?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吧!”
“你少和我装蒜,那种包着油纸外壳的小纸卷,你可不只一次塞进了那里!说,你上个月月头塞在那里的,里面写着什么‘三名外来者无问题’的纸卷,到底是什么意思?”
“哥!你居然看了那里面的内容?!”
空地上第二个人惊慌失措、不敢相信的话语,让夏霜寒一下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十月月初,那正巧是陆绍云和林煕然在石窟里听见案犯们谈论“哨兵”对他们三人的探查结果的日子。所以,想来现在在空地上的第二个人,也就是陆绍云说起的那个,被新近派来顶替“退役”了的“老兵”的新“哨兵”了!
只不过很可惜,这名新哨兵向山中的共犯传递信息的技巧明显还不够娴熟,因而才被旁人抓了包。至于刚刚被派进村的他为什么会有“哥”,芭丽雅不是也管陆绍云和林煕然叫哥哥么?所以,混在九月中旬的那十余个新郎中的“哨兵”管新娘的哥哥叫“哥”,也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啊,你的那些个小纸卷,到底是传递给什么人的?你若是不说,是不是还要我去那里打埋伏,等收纸卷的人来取的时候去和他会会面啊?”
“别啊哥,你别这样。那些纸卷伤害不到任何人的,所以,你就假装没看见不行么?”
“没看见,我怎么能假装没看见?在草原上横行无忌的漠北人才被消灭多久,你就开始传递起这样内容诡异的小纸卷,你这若是让有心人利用,无意中走上了什么通敌叛国的细作的路子,日后可是要一辈子吃牢饭的啊!你让我怎么放心?”
“这怎么可能呢?!漠北人和我们戎族人之间可有着永远消弭不了的血海深仇,就算他们现如今没有亡族,我宁可死,也不可能去替他们做事啊!”
“那你说,你到底在为谁做事啊?”
“不行啊哥,这事我不能说。你别再问了好么?”
“你——”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忽然顿住并随即压低了的声音,让缩在岩石后面的夏霜寒,听到了小路那头传来的“那边有人么”的呼声。
随后,伴随着第三个声音的加入,空地上的对话,转变成了平淡无奇的日常寒暄。
“哟,是你们俩啊,这么晚了不回家,跑这来干什么?刚才我在路那头听见有人在这里说话,还想着是不是我幻听呢!”
“嗨!我们之所以跑这来,还不是因为风把我的帽子吹进来了么!喏,你瞧,这找了好半天,等找着的时候,都让雪给冰透了。”
伴随着那位不知姓名的“哥哥”带着笑意的解释和“噼噼啪啪”拍打帽子上的积雪的声音,空地上的一行三人,“咯吱咯吱”地踩着路面上的积雪慢慢朝小路那头远去了。而此时在石头背面的阴影里吹了半天冷风的夏霜寒,也在又等了片刻确认安全后,快步往耶宏家方向去了。
“霜寒,你跑哪去了,怎么追条浴巾追这么久?”距离耶宏家正门尚且还有一段距离的某条小道上,出门来寻找夏霜寒的陆绍云,在见到她后急不可耐地奔了过来。“芭丽雅说你去捡浴巾了,一会就回来,可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你的人影。我想着,你是不是在路上摔跤了,或者扭了脚了,就出来找你了。你,没事吧?”
“没有,我没事。”看着面前气息不稳,很明显已经在耶宏家和刚才她与芭丽雅分手的地点跑了一个来回的陆绍云,夏霜寒挎住他的胳膊,感激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之后便和他一起回到了温暖的屋子里。
入夜,蜷缩在被窝里不停地流着鼻涕打着喷嚏的夏霜寒,由于刚出澡堂就进行奔跑,且随后不等薄汗散尽又蹲在风口上吹了小半天寒风,于是意料之中的,患上了风寒。
“你说你,为了听那段谈话就这么把自己给折腾病了,这样值得吗?”端坐在被窝旁地毯上,帮夏霜寒捂着冷冰冰的双手的陆绍云,在听身边人将听来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后,不无怜惜道:“下次若是再把自己折腾病了,那可怎么好?”
“是是是,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总行了吧?”看一眼身旁已经换上了夜行衣的陆绍云,摇曳的油灯照耀下,夏霜寒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时间差不多了,煕然该上来扣窗户了吧?”
“等他来扣了,我再走。”
“地图画得顺利吗?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今年年末之前,就能完成。等正月里好好修一修草图再誊画个几遍,随后拟定好整个围剿计划,之后,二月上旬就可以去桐城关调兵了。”
“是吗,那就好,夜里当心知道吗?”
“嗯,我知道。”雕花木窗外响起的轻轻扣击声,预示着又一个夜晚的探查开始了。
而在熄灭了灯火后完全沉寂下来的卧房里,夏霜寒则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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