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九鸾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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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流萤连妆都没上全,奶妈倒想她穿一身颜色重一点的好压场，她随便就指了件嫣红色的缂丝裙,宝石簪子耳坠，看着就喜庆，“她要出阁了,做妹妹的总要欢喜些。”

“殿下，您明知她……”

明知是鸿门宴，可去都决定去了，秦流萤也不想在细节上被人抓了把柄,“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大度点又如何了。我总不能穿着死人的颜色去‘贺’她。”

连身边的宫女都不让多随,未出嫁的公主都住在一处，相当于前后院子的事，没多久就步行到了。

才到了秦臻容处，门口就是几落车轿，显然这出嫁前最后一条了，来的人不少。

又想了想幸好她也来了。

自有宫人去通报，才进到屋子里，环视一圈，主人下面就是她家的姐妹，再就是宗族的堂姐妹，总之都是秦家的女孩。

秦流萤既到了，位次又要重序了，九公主秦臻淑先站了起来空开个座，下面的女孩也反应过来往下挪。

一面是宾客们有序的座次，一面则是新到的宾客和主人寒暄。

屋室里一时响起了女眷们衣裙拂地，鞋袜窸窸窣窣地声音，这样的背景下秦流萤和秦臻容问好，“四姐。”

还没说得上贺喜的话，秦臻容忽地走了下来，大家都以为她是作为主人招待客人入座的，一时没注意，直到她走到了秦流萤面前，响亮地给了个巴掌。

这一下声响众人都愣了，连提着衣裙还没换好座的都停了下来。

等大家才反应过来的时候，秦臻容已经收手了，冷冷地嘲笑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样的个性，秦流萤一时都有些不认识秦臻容了。如果她以前就是这样肆意而个性的人，秦流萤或许还会为她喝彩。

以大胆的手段挑战规则，并且做出常人无法探究之事——这是秦流萤欣赏的人。

可现在她却无法欣赏起秦臻容，因为秦臻容并非是这样的人。

秦臻容做出这一切的行为的前提是她即将离开这里了：无论她做多过分的事，过了今天她就走了，谁都无法再追究她了。

在体系内做着自由而随性的事，那是个性；游离在体系之外，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搞怪，这算不上什么勇气。

当秦臻容在南朝皇宫这个体系中的时候，她压抑着自己的所有，从不敢多越过规则一步；直到她离开了，才极力地发作着过去所有的不满。

真是一个懦弱的人啊。

秦流萤想到，也很清楚她十六岁的这位姐姐，冷笑着勾起嘴角，颤动着肩头，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

她知道如何去瓦解秦臻容暂借来的“勇气”，只要一句话她就能让秦臻容气急败坏，并且在和亲的这一路上都彻夜难眠。

以游离体制外而得到的勇气，要打破这样脆弱的仪仗，最简单的，就是给当事人再重新限制到一个体制内去。而这对于一个只会尊崇体制内规则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但秦流萤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我原想着这大概是姊妹最后一面了，”她抬起头，安静地平视着一脸怒气的华美女子，“四娘也是这么使人来对我说的，想不到……十多年的姊妹，最后寄予我的却是这个。”

“和你做了十多年姊妹，我早知你牙尖嘴利。”秦臻容怒道。

“四娘且听我说完，”秦流萤听到了四周细碎的议论声，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传开。

一个是暴怒狂躁，一个是温和有礼，她很清楚舆论会偏向谁。

若是往事她会继续蓄意地引导一切有利于自己的舆论，然后一步一步地给予对方打击。但是今天，她忽然却不想了。

没必要了，这个这个人已经和自己无关了。

虽然自己不喜欢，可秦臻容的命运本身已经可怜了。当然或许，如果她能坚强，并有另一番奇遇逆转这些于她不利的形势，也可以造就自己的机会；也或许她的路就是这么沿着既定轨迹，越来越难走。可无论如何，这个人已经和自己无关了。

和自己无关了，那就无需再做一些事了，这是秦流萤的原则。

秦流萤自评，她不是个好人，却也不是个绝对的坏人。也有算计，也有阴谋，但是既然她的原则是不算计没必要算计的人。

这不仅仅是出于道义，并且，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如今秦臻容于她就是个没必要再为难的人了。

“四娘，”她说道，“这是我们姐妹最后一面了，或者说南北之遥，平生最后一面也不是虚话。”

她侧头，对身边的宫女说道，“把那只匣子呈给安平公主。”

那只精美的锦盒中展现出璀璨夺目的九鸾钗，上缀着的九只鸾凤神态颜色各异，皆是用不同的宝石装饰，鸾凤之下是流苏，可以想到若是将这么一件当世的珍宝戴在头上，那真可谓是步步生莲了。

这样的珍宝展出不但秦臻容愣住了，就连一旁的女眷们也都唏嘘起来。

记性好的人终是想了起来，这枚九鸾钗是南齐时候留下的瑰宝，不但名贵更是件古物。前些年，似乎还是赐给了八皇女。

“当时，四娘喜欢这支钗，问我讨厌，我虽然未允，心诺之。”事实绝没秦流萤说得这么平和，但她没去在众人面前揭短，只是说道，“这是南齐妃子的旧物，怕遭了忌讳，当时姐姐问我要，并非不肯。这些年这钗供在庙里，想也化去了戾气。”

“你……”秦臻容想起当年的景象来，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