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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高義未必清楚了解。乐-文-可是有些话,他却说的精准无比。
在这条路上,无论是顾卿还是胡措,都不是陪着她撑下去的那个人,失去一切记忆的顾卿,毫无血缘关系的胡措,都无法在看到顾重发疯的时候有和顾筝一样的切身之痛。
可是……高義就能有吗?
确定顾筝已经冷静,高義站起来,弯腰打横抱起地上的她。顾筝轻呼一声,下意识的伸手环住高義的脖子:“你干什么?”
高義笑看着她:“还没折腾够是吗?你确定要自己这样湿答答的走回去?”
顾筝被丢到水里,是活生生被丢进去的,不像高義那么从容的下来,所以她衣裳湿的更多,这么走回去实在是狼狈。可是这样被他抱回去,她觉得自己会更加狼狈!
高義好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似的,笑着迈开步子:“这里是我的地方,我想让谁看不到什么,他们就永远看不到什么,要不要试试?”
顾筝这样被他抱着,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也挣扎不开,看着他这么一副流气的模样,忽然觉得当个山贼头子还真是不错。当真跟个土皇帝似的,随心所欲。
两人一路进了神龙寨,时间已经过了早上操练的时间,可是仍旧会有三三两两的人从旁走过。顾筝不住的在心里默念:“清者自清,清者自清,不要在意旁人的目光。”,一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高義无意间一低头,见到的就是她努力想要做的光明正大,却还是脸颊粉红的,要躲不躲的样子,别提有多么好看!
他不动声色的加快步子,绕过了她们的屋舍,转而去了乔瑾瑜那边。
和他猜想的一样,乔瑾瑜还在那边,想来是还在和胡措商量着怎么治顾重。高義把她放在了乔瑾瑜的书房,又把一边的窗户全都放下,交代了一句:“稍等。”就直接出去了。
没过多久,顾卿过来敲门,顾筝开门一看,她手里拿着干净的衣裳。顾卿什么都没说,侧身进门,还没来得及关门,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是我,开一下门。”
顾卿冲顾筝笑了笑,将门开了一小部分,就见到一双手递过一只盛乐热水的木盆。那双手收了回去,可是人明显还没走。顾卿直接关了门,转过身看着还愣在那里的顾筝,佯装怒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换衣裳!”
顾筝当真有些木讷,在顾卿的监督下换了衣裳,蹙着眉头心事重重:“大姐……我……”
顾卿把她的湿衣服收到一起,走到她面前,打断了她的支支吾吾:“阿筝,其实我也希望父亲能好起来,所以你现在做的这个决定并没有错。长痛不如短痛,你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你打心底里还是一个心软的姑娘……”她眼中闪过一丝暗色:“你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就连父亲和母亲都忘记的干干净净,所以看到父亲那样,我我纵然心中着急难过,却也未必会像你一样痛心。我想倘若我什么都记得,也一定会像你一样,所以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明白。阿筝,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确定自己的决心,就算以后发生什么,你也要冷静再冷静,好吗?”
顾筝缓缓垂下眼,无声的点点头。
顾卿淡淡一笑:“看你折腾的,头发都乱了,你先梳头,我去给你把衣服洗了。”
顾重还在那边治病,顾筝想去看看,却被顾卿拦住:“你还是好好在这边先休息休息,等乔先生和阿措那边弄完了你再回来,省得你再出什么乱子,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顾筝知道顾卿是不想让她在一边看着心里难受,想了想,还是默默地点点头。
顾卿前脚刚出去,高義后脚就端着一碗姜汤进来了。
“喝了。”
顾筝还披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顺着端着碗的手望向高義。
“有、有劳。”接过姜汤,顾筝乖乖的坐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喝。难得的是高義并没有在这里逗留,转身就出去了。
顾筝现在还没有完全的冷静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懵懵的,也就没有在意高義。
顾卿见到高義从顾筝那边出来,追上去叫住了他。
“高寨主,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
顾筝的衣服只是打湿了,所以顾卿揉了揉去了水,很快就洗好了。顾卿比顾筝又要高上一些,站在家门口晾衣裳,轻轻一甩便晾好了,高義看在眼里,目光微微有些深沉。
“不好意思,久等了。”顾卿理着袖口,与高義朝这一边走。
“顾姑娘有什么话要说?”
顾卿若有所思的擦了擦手上的水,想了一会儿才笑道:“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今天多亏了寨主,才能把阿筝那个丫头给制住……”顾卿的目光落在了高義的手臂和肩头,如果说顾筝回来的时候是狼狈,那么高義身上的这些痕迹,也绝对不算是好看。
高義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不由得一笑:“都是些小事情,顾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顾老先生的病情一定会慢慢好转,万事开头难,顾筝是个孝顺的姑娘,看到父亲受到痛苦,心有不忍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抱歉的。”
顾卿没有立刻接话,似乎有些心事。
高義说完那些话,也没有急着离开,一副等着顾卿开口的样子。
果不其然,顾卿踟蹰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高寨主,有些话我想跟你说一说。”
高義神情认真:“请说。”
顾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我想高寨主应当清楚,我也是受过伤失去过记忆的。比起我父亲,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我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五年前,我醒过来之后,身边就只有他们这几个亲人。我虽然是姐姐,可是我不懂局势,不明去向。那时候的阿筝……比起现在又要不同一些……可是我们一家人总要有地方落脚,总要过活。我没有记忆,没有夫君,却有一个孩子。每每看到阿筝努力的去养活我们,去适应她不熟悉的一切时,我心里纵然有再多的疑问,也全都压了下来……”
从前……
顾筝……涵儿……
高義心念一动,开口问道:“五年前……她是什么样子?”
五年前……
顾卿苦笑。
五年前的顾筝,还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一双眼镜就从未退过红肿。顾卿知道她一直在哭,可是总是背着所有人哭,在他们面前,即便笑得再难看,眼睛红肿的再明显,也从不掉一滴眼泪。
也会害怕。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背会所有的药书,却不敢一个人上山采药。在一个小药炉里面扮成男孩子做工,他们一家人不收一分钱,只求一口饱饭,她只有跟着药炉里的人上山采药的时候,才敢偷偷的往自己带的小口袋里多采一些药装着。就这么过了一年,顾重不知道收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发狂,怎么都治不住。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胡大夫的。
也会慌乱。那时候,顾卿不知道为什么阿筝那么害怕看到官兵,那么害怕去人多的闹事,有一次县城中有人杀头,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她就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噩梦,嘴巴里面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说的什么,顾卿在一边陪着她,眼看着她吓醒,整夜都没能再睡着。她最怕的是顾重出事,最怕顾重受到刺激,那些她清楚会刺激到顾重的东西,她比谁都紧张的收起来。她给父亲留下了一个没有纷扰的世界,自己却活在了战战兢兢里。
也会绝望。那是她几乎崩溃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也因为那一次的崩溃,改变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她自己。
由始至终,高義一直静静地听着,从不打断。
顾卿的声音低沉,仿佛那也是她心中的阴霾。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却没办法做任何事情。高寨主,如今你看到的阿筝,都是靠着自己一点点的改变而来的。就像是一个没有名师指导的学生,纵然有过努力,却总有难以摆脱的缺陷,也许在你们看来,她还太过冲动,太过意气用事。但是我很清楚,这才是阿筝。即便我什么都不记得,也不代表我看不出阿筝原本的样子。如果没有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的发生,她应当活在没有纷扰的地方,永远那么简单。”
“今日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向高寨主讨一个怜悯之心,只是希望您能明白,这一路过来,并不容易。她一直在竭尽全力的护着我们,如果没有阿筝,无论是我,阿福,还是阿措,都已经是死了。所以现在,哪怕她是在折腾,哪怕她做了什么错事,冲动的事情,我和阿措都认了。我们愿意陪着她一起。诊治父亲的事情还要继续,可是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如果阿筝真的在父亲之前失控,还请高寨主相助,请寨中的兄弟们相助。此恩此德,顾卿愿意一生报偿。”
顾卿说到最后,险些给高義跪下。然而还未委身,人已经被一双手稳稳地扶住。顾卿愣愣的抬起头望向面前逆着光的男人:“高寨主……”
“从今日起,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
顾筝喝完了姜汤,似是回神般的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她出神的看着前面并没有什么景物的一团空气,终于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寒意。可是很快,那碗姜汤的驱寒功效便开始发挥作用,她活动了一下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了动静,顾筝循声望去,就见到阿庆推着乔瑾瑜回来。
“乔先生……”顾筝飞快起身上前,乔瑾瑜好像知道她在这里,看到屋里忽然多了个人也不惊讶,更清楚她要问些什么,淡淡笑道:“不必担心,顾老先生已经休息了。”
顾筝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乔瑾瑜还在继续交代顾重的病情:“他这几日没有用药,确实不太稳定,可是这些你应当是知道的,不过你大可放心,这样的情况往后必然是逐次减少,等到正式开始施针的,必然会显著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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