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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岱海把自个儿陷进了真皮椅子里。
舒适的触感缓解着周身的疲敝。
五十几岁了岁月不饶人啊。
这场风波里他看起来四平八稳、尽在掌握实际上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在刚才他才送走了一个合作伙伴个把小时的言语交锋与小心翼翼的利益交换简直让他精疲力尽。
此刻。
在书房的特制沙发上稍稍歇息了一阵就强打起精神看向了对面恭恭敬敬的杨三立。
“可惜了。”
洪岱海如此想到。
他原本是有“左膀右臂”一文一武的。可惜在这次风波里“右臂”成了牺牲品过几天就该吃枪子儿了。“左膀”杨三立名义上也在服刑等这阵风波过去也会去监狱里意思一下。
缺少人才呀!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上面怎么说?”
杨三立赶紧答道:“今天透了口风说是到此为止不会牵扯到集团。”
“那就好。”洪岱海点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了。”
杨三立赶紧摆手推迟只是末了。
“采石场完全是因为丰顺村那边开了口子而丰顺村的问题完全是底下人自己胡搞出来的。”杨三立瞧着自家老大的脸色小心翼翼提到“要不要让他们最近安分些?”
什么底下人?洪岱海门儿清得很不就是自个儿小老婆的舅舅的儿子吗?
而且洪岱海也明白杨三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老洪早些年是靠黑道起家的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洗白但屁股上屎糊久了洗干净也还是臭的。他自己暂且不说光是那帮子老兄弟就经常借着红茅的名头在各行各业发点小财。
杨三立是集团成立后才加入的名牌大学生一贯看不惯这些江湖习气这又变着法旧事重提洪岱海当即摆了摆手。
“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兄弟他们想捞点钱我这个当老大的能拦着吗?”
他颇为不悦。
“光自己洗白不准兄弟发财没得这个道理。”
“好了不说这个。”
强硬地结束了话题又问:
“那监控视频啊?”
“收回来咯。”
“办事儿的人呀。”
“姓袁的死条子咬得紧让他们在采石场躲一阵。那个地方是灯下黑。”
“嗯。”
洪岱海又点了点头。
“你安排得好。”
他沉吟了一阵。
“这样一来麻烦都算是按下去咯。过几天你安排一下把几个老兄弟还有白道上的朋友请在一起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
杨三立点头称是见洪岱海没有新的命令又神情疲惫便自觉地退下去了。
洪岱海则瘫在了椅子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没一阵。
就听着电锯一样的呼噜声。
…………
柜门悄然打开了一丝缝隙。
李长安带着黄犬施施然钻了出来。
他站在熟睡的洪岱海跟前仔细地打量这个红茅集团的老总这个让刘卫东妻离子散让袁啸川无可奈何让地方因他繁荣兴盛也可能随之凋零衰败让綦水人爱戴、憎恨、畏惧的古怪混合体……却不过是个寻常的老人。
皮肤松弛有些脱发睡觉还会打呼噜。
李长安随即了然。
的确洪岱海就是一普通人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魔。
可是。
妖魔作祟何及人心险恶?
望着这张普普通通的脸袁啸川的愤懑刘卫东的无奈活棺材中众人的凄惨以及邹萍决绝的一跃就恍惚历历在目。
道士的手不自觉地探向了腰后握住了木质的刀柄。
可突然却袖口一紧。
垂目下去。
原是黄狗咬住了他的衣袖冲李长安摇了摇头。
…………
到最后。
除了几十个g的文件道士什么也没到带走。
一人一狗回到院子本该就此诀别。
李长安却就地盘腿坐下盯着黄犬问出了久久藏在胸中的问题。
“你是老刘?”
黄犬没有回应只是伸了个懒腰趴在了地上。好似一条普普通通的大狗全然没有方才成了精的灵性模样。
可这并未没有让道士的目光有丝毫动摇。
因为他方才虽是疑问实则已在心中笃定。在刘卫东家里那些血液涂抹不及的地方显露出的歪歪扭扭的血痕分明就是用血液勾勒的符文。
再加上那几袋子狗肉现场古怪的布置以及失去灵性的神像。
再联想到事前刘卫东的反常行事事后黄狗的突然转性以及方才那一幕幕。
道士已然确定刘卫东定是以神像中数代积累的香火愿力为代价在这末法之世强行完成了类似于“造畜”的法术穿上狗皮化身为犬潜入仇敌的身边。
所以老刘就是黄犬黄犬就是老刘!
然而。
法子固然无懈可击但“造畜”这类术法本身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披上畜生皮毛的人也会渐渐变作一个畜生终究彻底同化不复为人。
先前在采石场闻到的味道人犬混杂其中七分是狗三分是人。那时道士还以为是搏杀时犬与人的气味儿混在了一起。但现在看来那就是披着犬皮的刘卫东本身的气味儿。
而且那气味儿是昨日的残余。
但现在就在眼前李长安以冲龙玉细细辨认却只闻到九分是狗一分是人。
“你这身狗皮再穿下去恐怕彻底脱不下来了吧?”
黄犬打了个哈欠拿后腿挠了挠脖子。
李长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也瞧见文件夹里的东西了洪岱海能量再大也是压不住的。前些日子我认识了两个叫钟还素、向继真的说是专门管理能人异士的有关部门的成员要是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说不定能直达中央下来专案督察组……”
黄犬换了姿势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尾巴。
它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可是没有回应本身不就是最坚定的回应么?
道士终于停下了絮叨。
他知道刘卫东继续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可是……
“值得么?”
在明明已能将对方绳之以法的状况下为了一腔意气放弃重新为人的机会永远变成一条狗做一个畜生。
“真的值得么?”
这一问终于有了回应。
它站了起来抬头定定地看着李长安。
眸子里充斥的不再是犬类的纯真而是人性的复杂。
黄犬伸出前爪不!是刘卫东伸出手歪歪斜斜在地上写下了三个字。
恨难平!
……
时值风逐云走。
月色洒然浸满院中。
良久。
“好。”
李长安如此说道。
不复多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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