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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便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銬上,押回警局。他又低聲關照:“戴上頭套走後門,悄悄的!”非常神秘,銀行經理都不解其意。

這個詭秘的取款人被押到四馬路警察局,其遭遇更加詭秘,一不過堂二不審問,常規的錄口供都不需要。

一日三餐好吃好喝,還供他一頓下午茶消遣,一架收音機解悶。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這是怎麼了?簡直是抓進來享福的!半個月下來,癢得紅光滿面,精氣神十足,長了不少膘。

最後竟然只要他填張表格,寫明真實姓名、年齡,“揚龍濱,民國o1年生”,并在他隨身所帶的現金里扣除飯錢,便無罪釋放。

這簡直是一場莫名其妙的鬧劇,他自己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接下來的日子是遭到日本人的追殺。怎麼會這樣的呢?即因這半個月里發生的事情太離奇了!

楊龍濱被秘密地“請”入警察局,這是鮑丫頭的第一步。

鮑丫頭帶去的照片經姨娘辨認,此人就是常在她家門口擺攤的小販,北方人,時常拉家常認識了。浦東小火車之行就是她口無遮攔,自己向人家透露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差點把小天民落入日本人之手,想起來實在讓人後怕,故而鮑銀燕決意要除掉這個鐵桿漢奸。

楊龍濱出獄後直奔霞飛路的老巢,哪知已經人去樓空,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劉隊長在中央銀行把他帶走,三天後按照鮑銀燕所指的路徑,就在外國墳山西邊一幢公寓樓里,第5層朝東的一戶居室,端掉了日本人的據點,不過鬼子一個也不在,沒逮到人,也沒起到贓物。

這是丫頭通過反偵察手段,同樣用架在三樓的望遠鏡觀察到的,這筆賬自然算到楊龍濱的頭上,是他告的密。

侏儒很惱火,率領手下轉移到別處,伺機作案,作為報復。

南市老城廂屬中國租界中的旺角,多是清一色上海本地老房子,不下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歷史,久經風霜很有特色,共同的特點就是沒有衛生間,家家用馬桶,一清早家庭主婦把它拎出門外,排在屋檐下,一長溜,甚為壯觀,成為申城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上海灘家庭婦女天天刷馬桶也是外省市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然後由推糞車的工人沿著大小弄堂來倒,一路走還一路喊:“倒馬桶哦!”聲音洪亮,傳遍弄堂里里外外,通知還未將馬桶拎出來的住戶,體現服務周到,頗具特色。

今天專門服務這一帶的蘇北人沈二爺,推著糞車剛進弄堂沒倒了幾個馬桶,就倒在車子旁邊的石頭路上,死因是腦袋瓜被重物所擊,頭顱破裂,腦漿都流出來了。

兇器是一個破碎的荷花缸,帶血的碎片七零八落,散落的泥土遍地都是,一個碩大的仙人球滾在墻根,看上去像一次意外的災難,三樓陽臺上盆栽植物墜落,不偏不倚地砸死沈二爺,真是怪事。

再有一個奇怪,原本靠在墻角的一根長竹篙,一丈多長,根部套了個鐵鉤,是清潔工用來通陰溝的,不知怎麼斜橫在小弄堂里?難道它和慘案有什麼關聯嗎?

先是地方上派出所的警察聞訊出動,一下子來了好幾個,先做調查筆錄,包括這座老房子所有住戶,尤其是住在頂層前樓、後樓兩家,亭子間的王老頭-花缸的主人更是重點對象。

結論是家家有作案的嫌疑,但是都說還未起床,賭咒發誓地表白,跟死者今日無怨往日無仇,殺他幹什麼?再說沈二爺在這里幹活有些年了,人緣極好,絕對沒有仇家,要說有人要謀害他簡直是無稽之談。

不一會警察總局刑偵隊到了,車上下來精明強幹的劉隊長和幾名探員。

最奇怪的是還有一位妙齡少婦,二道毛的髪型,俏臉白白凈凈,上身穿一件粉底黃花大襟布衫,下邊一條士林藍的西裝褲,腳上平口單底皮鞋,大熱天卻戴副漂白精紗手套,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眾星捧月似地簇擁著她來到案發現場。

劉隊長聽取匯報,幾個探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忙個不停,拍照取證,找尋作案線索。

只有這位美少婦對那根掏陰溝的竹竿頗感興趣,連忙問:“這根竹篙有人動過嗎?”

回答說沒有。

她還不放心,再問一句:“尤其是竹竿的頂端,有人接觸過嗎?”

這東西臟兮兮的,沒事動它幹什麼!

她卻如獲至寶,吩咐劉隊長,立即派檢驗員帶儀器來化驗指紋。然後又請當地派出所的警察,把弄堂另一邊即對面一幢民宅三樓住戶叫下來,她要詢問。

兩對面老房子一模一樣,三層磚瓦房帶頂層外陽臺,各住了7戶人家,西邊一幢房的三樓陽臺上落下一個盆栽,跟對面人家有什麼關系呢?只能說天災人禍,偶發事件而已呀!

她堅持自己的判斷,認為嫌疑犯應該是這幢樓的某個人,天災更是無稽之談,盛夏季節哪來強烈的西北風,把這麼重的花缸吹倒?一定是有人蓄意而為,也就是說這是一樁**裸的謀殺案。

三樓住戶都下來了,她單選後樓的獨身男子問話:“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哪里人?作何營生?今天早晨你在幹什麼?”

一連四個問號,不知這人聽懂呢還是沒聽懂,兩手一攤,說了句:“わたしはぜんぜんわかりません。”(日語:我什麼都不明白)

天哪,他是個日本鬼子!

警察就問房東這是怎麼回事?咋地租給日本人?

房東說是一個姓楊的東北人租的,一直沒來住過,隔三差五地有他朋友來住,沒想到是個日本人,外表上絲毫看不出來,國語說得蠻好的嘛!怎麼……他也說不清楚。

少婦下令取他的指紋,這下子日本人聽懂了,拒絕執行,劉隊長火了,掏出搶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然帶回警局動硬的!手伸出來,識相的!”

這一來小鬼子不打自招,推糞車的沈二爺八成是他害的,同時對這位美貌的少婦刮目相看。人越積越多,把小弄堂擠得水泄不通,人群中有人認出她就是神探鮑母的學生“名偵探鮑銀燕”。

諸人請她道出原委,怎麼看出兇手是對面這幢房子里的人呢?

“理由很簡單,證據就是這個通陰溝的竹竿,一丈五六,兩層樓高的長度,橫過來正好弄堂的寬度,日本人前天晚上把竹篙移到自家的窗戶底下,不是不夠長嗎?所以在頂端系了個繩扣作準備。”

“清晨聽見倒馬桶的來了,開窗用鉤子勾住繩扣拽上去,等到糞車到了跟前,再用竹篙底端的鐵鉤筑住對面陽臺的荷花缸,移出欄桿,輕而易舉地把清潔工砸死,然後把手里的長竹竿扔到對面,所以竹竿就斜橫在弄堂里,看著不起眼,其實是現場最有力的證據!”

最後又說:“他是不是兇手,化驗結果一目了然!我的話說完了,活也幹完了。劉隊長、諸位警官,幸苦了!回見,你們忙吧!”

“借光,借光!”她吆喝著擠出人群,喊著:“三輪車,霞飛路外國墳山!”上車走了。

劉隊長及諸位同仁望著她遠去的身影,無不佩服,來了就這麼一會,一眼看穿事情的真相,三下五除二就大致上結了案,不愧為是神探一手調教出來的,果然是青出於藍!

而鮑丫頭總覺得這件血案太過簡單,罪證淺而易見,那個單身日本人就是兇手,說不定也是侏儒人的手下,什麼龜田幾郎。

她急急地來匆匆地走,趕回平濟利路偵探事務所。路口下車,打算在飯莊叫幾個菜,中午送到家,與老娘一同慶祝今日馬到成功。

猛地聽見遠處大狗汪汪叫,小狗呦呦喊,豎起耳朵辨認,是道格特與小黃的吠叫,下意識地感覺到家中發生了大事,。

於是三步并作兩步走,老遠就望見一輛小貨車停在家門口,院門大開,院子里人聲嘈雜,罵罵咧咧,明顯地有場闘毆。

到底有過一場揚子江邊與日寇激戰的體驗,她不慌不忙,扒開樹枝探頭一看,事務所的玻璃櫥窗被砸得稀巴爛,一片狼藉;鮑母手執雙截棍守住大門,道格特在她身旁張牙舞爪,小狗在二樓窗臺上狐假虎威汪汪亂叫。

侵犯者四男一女,手里不是刀就是棍,其中一個矮子戴了頭套面具,只有他手中有槍,正在發威:“老太婆,只因你不識時務,屢屢與我們作對,導致大日本皇軍損失了多名帝國精英。今天本大佐略施小計,調虎離山,你落了單,認命吧!”說著正要扣動扳機。

千鈞一發之時,“啪”的一響,“啊”的一聲,有人中彈。但不是神探老太太,而是那個矮子後腦勺中了一粒鐵彈,雖然要不了他的命,卻幾乎擊碎後腦骨,疼得他呼天叫地,轉過臉來破口大罵:八格亞路!

冷不防又是一顆鐵彈襲來,擊中臉頰,即使有頭套遮護,受傷也不輕。他惱羞成怒,一面指揮手下人強攻,揚言殺進去雞犬不留!

鮑母思忖,小鬼子有備而來,實力高出己方太多,并且對方還有槍,不能睜著眼挨槍子,好漢不吃眼前虧,關了大門退回屋內,再把通事務所辦公室的門堵死,等候救兵。瞇著眼從門縫里向外窺視,只見矮子脫了頭套,敢情他就是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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