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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泥地上清晰的脚印,苍生嫌弃了一句:

“连最基础的反追踪都不会,简直丢我的脸,枉我平时教他怎么偷鸡摸狗,等我抓到这小崽子他就完了!”

看起来铁柱的粗心比铁柱把马车零件拿跑这件事还要让他生气,他沉着脸,径直顺着脚印走了过去,那串痕迹最终隐没在了一株二人合抱的大树之后,苍生没怀疑,转到树后一看,还没看见人影,小腿仿佛就绊到了什么东西,还好他反应的比较快,跳了一下子,瞬间,面前就吊起了一个套圈,挂在树上晃晃悠悠的,抖落下一点土屑来,而不远处也传来了重石砸地之声,看来是个小陷阱,若是不注意,就要被吊挂在树上。

“我说嘛,”差点中招的苍生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得意起来,“天天帮我偷来鸡腿的小子怎么会连那种小事都忘了...”

正说着,他又听见了一声重物落地,看来是后面的人触发了另一个陷阱,苍生回头一看,那个小小的套索早就让央鸣在被黎尧触发的时候斩断,果然,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这些小把戏还是没用的。

哎,看来回到嵩山之后,自己要更严格的监督铁柱学本事,要是有朝一日能达到承澈天泣明之类的程度,那自己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么想着,苍生向着林子里喊道:“铁柱哎——出来吧——铁柱哎——”

他的形象真的和他的谈吐举动丝毫不搭,违和的要命,黎尧问道:“大师,你这样喊,他听见了,岂不是会躲得更远?”

“东山这么大,不喊,更找不到啊,”苍生说着,又提起一口气来:“铁柱哎——!”

一位德高望重、胸怀谋略、万人敬仰的高僧,活像是村子里在门口给自己孙子招魂的老太太,场面真不忍直视,黎尧正想说些什么,身边的央鸣突然将手中长剑掷了出去,那把疾行的剑最终将一个孩子的衣服钉在树上,当然,那孩子也被挂在了那里,正是众人寻找着的铁柱。

剑钉的很巧妙,若是再差分毫,就要划破孩子稚嫩的脖颈,同样,这样精妙的距离也让孩子动也不敢动了。

苍生走过去,将剑拔.出来,一手拧着铁柱的耳朵,将他揪着往回走:“好啊你小子,真有本事,居然还偷东西,我说了多少次了,不告而取为之偷,你看看,谁都知道这是你干的,和告诉别人是你取的有区别吗?啊?你这是在侮辱盗窃这个词......”

铁柱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不是说在外人面前给我留面子的吗!你小心我把你的事情都抖落出去!”

苍生粗暴地捂住他的嘴:“二位,小徒着实顽劣,见笑见...哎尼玛你个小变态还舔老子的手...”他放开捂着铁柱的手,并且使劲在他身上蹭了蹭,铁柱趁机拍开他钳制自己耳朵的另一只手,得到了自由,愤怒地喊道:“好啊,现在嫌弃我了,在床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卧槽,”苍生一脸吃惊,“你这倒霉孩子胡说什么...”

铁柱眼见自己(和苍生学的)言语攻击果然起到了“让敌方群体震惊0.5s”的作用,拔腿就跑。央鸣虽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毫无兴趣,但是手里已经没有再扔过去的东西,一不留神,就让铁柱消失在了茂密的林子里。

苍生眼睁睁地看着铁柱又跑了,尴尬地解释道:“小徒...尚且年幼缺乏管教,童言无忌...还请两位勿要在意...”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虚伪,也就破罐子破摔地叹口气:

“既然如此,我就不装模作样了,这下子他指不定又跑到哪儿去了,慢慢找吧,对了,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问我了。”

黎尧确实被这样真性情的“大师”吓了一跳,不过这样的苍生倒是更加近人了,没之前那样疏远,黎尧不提这茬,也就跟着他转移话题:“既然如此,大师可愿意与我说说这天下之事?何事都可一说,我是个没见识的,出来江湖,很多事情都不知晓。”

苍生看了他身后的央鸣一眼,一面往前走,一面回答道:“你问的有点广泛啊,我不好回答,你再问详细点。”

央鸣发话了:“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出行,是为了一见天下三美,不知大师对她们有何了解?”

黎尧心里略不是滋味。

苍生又看了黎尧一眼,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不过并未放在心上:“三美啊...对哦,那你们要去天泣谷应该就是要去见离霜花了...我还以为你是要办什么正事呢,我确实知道一些关于她的,毕竟我是天泣谷景区的策划师嘛,和天泣明进行过友好而亲切的交谈,远远地看过她一眼,长得真是漂亮,没的说,但是有一点要提前告诉你们。”

他扶着山石,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脚下的青苔差点没将他滑倒,但也算吓了他一跳,站定之后,他狠狠地踹了几下那块地:“让你丫吓出老子一身冷汗...去你丫的...”出气之后,他又抬起头来:“我刚刚讲到哪儿了?”

黎尧:“嗯...有一点要告诉我们?”

“对!”苍生继续往前走,“我并不是记不得了,我就是想考验一下你是不是在认真听而已啊...告诉你们一点...对了,唉!提起来这点我就心痛啊,离霜花长得那是真好看,可是她是个平胸!!平胸啊!!唉!”

他一脸的痛心疾首:“说真的,如果她有胸的话,那真的根本不用比,直接就是她天下第一美,身材和脸蛋都没的说,和硅胶娃娃似的...看到就知道了。”

这样的评价还真是直白,黎尧又问:“那么离姑娘的性格,是否也是如传言一般高傲?”

“对,和你这个友人有点接近,不过她是真傲,好像谁也看不起似的,尤其是对她着迷的男人,当然啦,她的这点也很让人着迷,男人嘛,哪个不要犯点贱?”

“...平日离姑娘就是在谷中代替谷主处理事务?不深入谷中,想必是不能轻易见到的吧?”

“能啊,”苍生语调轻快,“我可是天泣谷的开发策划师,离霜花拥有多大的名人效应全天下都知道,我当然不会放过这点啦,离霜花基本上是天泣谷的活招牌,为了吸引那些人来参观,每张门票都能抽奖,奖品是什么扇子本子...呸,不是本子,是画轴,而最终的大奖,就是能直接的见到离霜花。”

“大师的方法真是别具匠心...可有别的方式能见到离姑娘?”

“哦,有啊,那就是通过阵法直接进谷。能进谷的唯有关系、有实力两种人,离霜花作为代理谷主,自然会出来相见。”

交谈的过程中苍生已经带着他们走了有一段距离的路,而且基本上是在往下走,从这里好像能看见远处有一间屋子,掩藏在林子里。

“那小子想必就在那里,我知道他没真想躲,要不然谁也别想找到他...”

苍生说着,走向了那个不起眼的小屋子,搭在屋子上的茅草都霉烂的不像样了,走进了才看见,破败成这样居然还没有倒塌,也是难得,苍生都不怎么想走进去,站在门口,看着里面。

里面倒是挺清爽的,什么也没有,只是墙壁上斑斑点点的黑渍说明了年代的老旧,而他的小徒弟就抱着膝蹲在墙角,听见他来了,稍稍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那么多灰,也难为你呆里面,快出来吧。”

小孩眼睛闪着水光,就又把头默默低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眼里的水已经消失了,表情也平静了不少: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袖子那一片的颜色,被洇的深了些。

“不会,我不是说了吗,不会不要你。”

“你太喜欢骗人了,我不信你。”

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不过现下不是能让他撒娇的时候,还有人等着,苍生直接进屋将他拽了出来,从不情愿的铁柱身上搜出了马车零件,还给了黎尧。

“耽误了你们一些时间,抱歉。”

这句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了起来,他的手攥着铁柱的手。铁柱毕竟还是个孩子,手也不大,一下就轻松的攥在了手心,逃也逃不掉。

苍生的心软了,将手松了一点,但是口头上还没饶人:“你说你傻不傻,我就是说笑的一句话,你都信了,你不是知道我喜欢骗人吗。”

铁柱低着头。

他脚下的地,也被洇湿了两点。

谁知道你这句话,是不是也在骗人。

铁柱虽然想这样理直气壮的回答过去,可喉咙哽的不行,一出声,就要是哭声,所以还不如像这样,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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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一点波折,不过与预定的时间也没差多少,一行人简单的用了饭,就下山乘车再次赶往天泣谷,为了弥补,车行驶的快了一些,还好一路上几乎没别人,直到离开东山有一段距离了,才渐渐出现了人烟。

前面大概是靠近了一个小城镇,车队也打算在此停歇,可是眼看着要进城了,车却突然急刹了下。

这次黎尧有了经验,没摔倒,但是他清清楚楚的听见车子前面传来了一声哀鸣,他连忙撩开帘子,看见马车前面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男子的怀中还抱着一只的狗,看毛色大概是白的,可是由于很脏,毛打结了不说,看起来也灰扑扑脏兮兮的,一只眼睛更是直接因为脏而糊了起来,剩下的那只眼睛黑漆漆的,哀哀地看着抱着它的男子,还伸出舌头舔他的手。

他们的马车一看就知道是那男子无法惹得起的阶层专属,男子也很明白这点,将自己的身体拼命往一旁移动以免挡住马车的去路,嘴里还不断地恳求:

“老爷,行行好,小的不是有意冲撞您的,我是看这狗被吓傻了...小的该死!”

他的腿应该受了伤,裤管都红了一片,但是还是想做出磕头的动作,怀里的小狗嗷嗷的叫着,就像是被饿了很多天一样,很没有力气。

这样的情况,任谁看了都要生出恻忍之心,又是自己的车撞了人,黎尧立即跳下车,走到男子身前:

“是我们的过失...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馆!”

男子就像他怀里受了惊的狗,往后蹭的更厉害了:

“小的冲撞了贵人,本就该死...该死...”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挣扎着要站起来,可腿实在无法支撑,身子一斜又倒了下去,“我的女儿...我重病的女儿...我还要去给她送药啊...”

黎尧想将他扶起来,但是上前的车夫已经先一步将男子拉起,那男子的手没抱稳,怀里的小狗便跳下了地,原来是只瘸腿的狗,走路总是要蹭地,一摇一摆的,它仿佛以为那两名车夫是坏人,用自己小的可怜的力气咬着他们的裤腿,奋力向外扯着。

“大人啊,我的女儿危在旦夕,我要赶回家给她送药啊。”男子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个药包,“求您让小的回去,小的宁愿当牛做马、当牛做马!”

这事是在城外发生的,除了守城将士之外,并没旁人,那两个将士仿佛熟视无睹,甚至一眼也不向这边看来。

黎尧看他急迫,又腿脚不便,就想着将事情负责到底:“你家在哪我背你过去便是!”

说罢,就要将那脏兮兮的男子背起。家丁自然不会让贵客黎尧动手,直接将男子用不伤及腿脚的方式扛起,那男子心急如焚,一时间也不顾上“小的”、“小的”的求饶,说道:“在城外...出城有个小岔路,走上小岔路就能看见了!”

家丁按着他的话往城外走,央鸣也下了车,看着丝毫没反应的士兵,皱了皱眉。

黎尧和带着男子的家丁来到了城外,按着男子的说法,走上小岔路之后,看见的并不是什么想象中的房子,而直接就是一座废弃的庙,进庙一看,绕过斑驳的佛像,后面果真有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子,面色赤红的躺在一张破席子上,胸口微弱的起伏着。

除了破席子之外,这一小点地方还摆了很多零零碎碎的杂玩意儿,墙壁上甚至有用碳棒画上的歪歪扭扭的花。

小女孩子破破烂烂的衣服只能勉强蔽体,露出来的皮肤上充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一道叠一道的,触目惊心。

男子看见小女孩子,挣扎着下来,然后将怀里的药包拿出来,对着家丁求道:“大哥,门外有雨水,求你帮我端来,我要为我女儿煎药啊!”

小女孩听见男子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

“爹......”

男子立刻凑过去:“闺女,你再等等,爹就在煎药了!就在煎药了!”

提到药的时候,男子的眼睛仿佛都在放光,就像是提到了什么希望一般。

小女孩面容一阵扭曲,就像是在强忍痛苦,吃力地说:“我知道了...爹爹。”

央鸣看着小女孩的脸,没说话。

黎尧想把自己的荷包掏出来,又觉得这样直接很不妥。这家人的生活确实太可怜了点,他很想去做点什么。

央鸣唤住他:“黎尧。”

黎尧正想帮着男子煎药,听见央鸣唤他,回答道:“何事?”

“闲事莫...不,没什么。”

他淡淡地看着黎尧帮着那个男子煎药、倒渣,也不主动使唤家丁,也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忙前忙后的,眼看着小女孩服了药,男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黎尧想带他去医馆,却被他拼命推辞了,黎尧看他坚持,只得趁男子不注意,留下自己的钱袋,才离开这里。

一车人本来只是打算在这里暂时歇脚,没曾想折腾下来天都暗了,只得留宿,刚用过晚饭,央鸣便称有事,出去了一趟。

城门已关,倒是留下很小的侧门,门卫不知去了哪里,根本没人看管此处。他通过侧门,来到的还是下午的那个破庙。

庙里亮着油灯,靠近了,听见的是没吃饱的小狗的叫声,还有压抑的哭声,不过更大声的,是男人的骂骂咧咧。

“娘的,气死老子了,本来以为能赚个一大笔,没想到就留下这么点,我呸!都不够去点一回满月楼里花魁娘子!

骂骂咧咧的正是今天的那个男子,他的腿脚看起来很正常,一条带血的阔裤被扔在一旁,而他在人后却好像完全换了一副面孔似的,对自己的女儿滥加打骂,言辞上更是刻薄:“还不值老子今天去搞得这一泡猪血!”

说着,他拿起一旁的柳条,狠狠地抽打在女孩子身上:“给老子吐出来!赔钱货!把老子的五石散吐出来!真没想到那个穷鬼非得看着你把药喝了...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女孩子捂着嘴,想把自己的哭声都按下去,却还是时不时地漏出一声两声抽噎,再次遭来一鞭子。

央鸣进去的时候,那只小狗还不明就里的以为是主人要和它玩耍,瘸着腿围着他转,尾巴摇摆着。

男子正在抽打女孩,看见央鸣,戒备地拿着柳条往后退去,装可怜行骗的事情既然败露,他也没打算再装下去,一边慢慢地后退,一边嘴上说着拖延时间的话,准备退到了合适的位置,就转身逃跑。

“我说,你不会是心血来潮来看看的吧,你看上了这个丫头?想怎么用随便你...不收你钱。”

女孩子面如死灰的开始将身上的衣服往下褪,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个人之所以会选在城外诈骗,大概也是因为在城里的名声太差,担心当场就会被戳穿。

央鸣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将长剑拔出,刀锋铮鸣的清越声音吓得男子一哆嗦,也让女孩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男子:“你不会杀我的...肯定的...你白天就看穿我了,要动手早就会动手的,对吧...”

央鸣握着剑一步步逼近他,细长的剑身反射着男子充满血丝的眼睛。

“或者你白天是想让那个傻子蒙在鼓里,所以才没说?”男子忽然明白了央鸣的用意,哈哈大笑起来,“都是杀千刀的伪善...伪善!他娘的,我最恨那种傻子,假惺惺的,其实还不是就是当成消遣!根本不懂,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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