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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行归于周的作用,大抵就是将历史上两百多年才渐渐消亡的过程,缩短为十几年或者……几年罢。
贺拔庆元摇头:“我们对于他们了解太少。”
崔季明:“探子回报也没有准确的消息么?他们手中兵力毕竟不多了,节节败退士气也低沉,不论如何,应该都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贺拔庆元却思虑很重,他道:“若是李治平当真来了山东统军,那么他的保密也做得太好了。咱们几乎打探不到任何他们的行军动向,这实在是可怕。”
崔季明答:“毕竟跟他们小心翼翼行事多年的习惯有关。我在行归于周期间,曾听人说起李家行事是一人之事,不泄二人;明日所行,不泄于今日。李治平除非有意让旁人知晓,否则连神情都会控制住,只为不显露痕迹。曾经还有人笑谈,说李家有近身心腹告诉李沅他夜间说梦话,只是言语含混听不清说些什么。李沅当日就把所有在夜间近身服侍过他的下人全杀了,生怕泄密于梦寐。”
贺拔庆元:“虽草菅人命,却很有效。”
崔季明:“难道是咱们这边难知郓州的动向,那还要出兵么?突袭会不会不成功?”
贺拔庆元道:“都已经快到了,自然按计划出兵。明日开始加快行程,突袭时间提前一日,就算他们得到了一些消息,我们也能主动。我早些年也不是没有带过联军,应该不会差错。”
贺拔庆元带的是大同军和凉州调来的兵,大同军也是河东地区算是比较精良的一师了。虽然突袭郓州的人数不多,但行军速度快,应该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当两夜后到达郓州附近的须昌,贺拔庆元恐怕计划有变,决定不休整,直接攻向郓州,占下城后再休整。
郓州是大邺立国后新建的城池,北朝旧郓州是在大野泽边,后来高祖将其改至大野泽下游的济水附近,新旧二地隔约六十里地。与后世黄河改道、合并济水不同,如今黄河还是和济水相距三十里地的另一条并行河流,而郓州到大野泽与兖州到大野泽的距离也差不多。
济水水质清澈,是炎黄时期就有的古河道。它不如黄河宽阔,却水汽湿重。
崔季明随骑兵穿越了这片平原的沃土,周边县村已经大多被焚烧无人,最该被耕种的土地大量被抛弃,但居然还有几个不肯走的老人留在村内。听几个老人说起,郓州一直在屯粮,周围扫荡过一片了,大部分村民都在往北渡河或往东逃走。
崔季明有些感慨,她以为这场战争时间够短够顺利了,却仍然有如此大的影响。
在距离郓州还有十几里地时,贺拔庆元命骑兵步兵抛下行囊,烧火兵与后卫留在原地,其余主力则立即以急行军速度,奔往郓州城。
崔季明知晓这是怕郓州附近的探子发现他们,回报后引得郓州出营列阵备战。贺拔庆元与崔季明分兵两路,一东一西,攻两侧城外驻军。
郓州这样的城内是容不下太多驻兵的,因此大多都是小部分兵力守在城内,另外的兵力驻扎城外。当崔季明骑兵在前,步兵乘车在后走东侧朝郓州进发时,此时夜幕早已降临,从平原上抬头便可见漫天洒星。
而郓州城外的驻军好似还不知道他们的来临,她在马上手持单筒镜,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渐渐可看清营地外木头箭塔上的士兵,正在懒懒散散的接班。
然而平原地带是遮不住这场突袭的,就算他们看不清夜色中的来军,却已经听见了远处传来了车轮和马蹄的声音!
这次朝廷用了大量的木车来运送步兵,就是为了防止步兵长途奔袭后的疲惫,郓州城外所有的士兵听见了这车轮的声音,都是条件反射的一阵后背发麻!
就在崔季明策马在前,往郓州东侧驻军奔袭的同时,对方连忙整顿也阵仗大乱,不知道多少锣鼓号角同时鸣响在上空,无数火把点起,远远都能听到内里的骚乱!作为崔季明副将的是周宇,他奔驰在前,两人相视一笑,显然有种年轻得意的胜券在握。
崔季明没有减缓前头骑兵的势头,她抬手将三枚鸣镝同时射向空中,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了郓州城东的旷野,叛军营中听见了这声响,似乎惶恐到连聒噪的声音都更响了几分。
骑兵身后的车队立刻停车,步兵持刀盾跳下车来,快速朝前奔走,在隔出一段距离的情况下,尽力赶上崔季明打头阵的骑兵。
前头骑兵冲乱营帐,驱赶还未做好打仗准备的叛军,慢一步的步兵不必承担第一波攻击,他们要做的事像蝗虫一样,屠杀乱了阵仗的叛军。
骑兵第一波冲入,击散对方后立刻离开营帐,此时步兵入营,骑兵在营外,调转马头再形成包围圈,在步兵之后朝内紧缩。
这样的方法既能避免漏网之鱼的逃脱,形成三波攻击使得叛军无法结阵应对,也能很大程度上减少步兵的损耗。
崔季明在这几个月战事中,用了几次这法子获得胜利,她对此很有自信。
而她也首当其冲,身后先锋部队紧随冲入郓州叛军的营帐!
每个骑兵都会带几种兵器,而崔季明此次改掉了长|枪,选择了十字长钩戟。当他们踏入营帐内,四处还有不少步兵在奔走,而就在他们奔走的掩饰下,地面上的营帐间横了不少道粗麻索。
崔季明大笑,连带着周宇也忍不住摇头笑起来,马上隔着一段距离,在对方营帐火盆的映照下,周宇笑道:“果然如你所料!”
叛军已经有了主将,几次用这样攻营的法子,他们肯定也会努力想出对策。
而崔季明早早预想到他们的对策。
兵士隐藏在营帐内,各个营帐之内牵横索,以奔逃的步兵为掩饰诱导,让对方的骑兵被横索绊倒,于此同时手持长|枪的步兵从营帐中钻出,刺死马背上的步兵。
而且他们也缩短了部分营帐之间的距离,就算对方及时看到横索,停马没有被绊倒,他们士兵不露面,只让长|枪从帐篷内刺出去,营帐之间如此短的距离,也足够两侧探出的长|□□穿马身了。
崔季明笑,她自己想出的攻营办法,难道不会再考虑应对和弊端么。这个法子,她早早在成武驻营时预想到,士兵之间操练过,十字长钩戟正是对付他们的最好武器。
她的笑声从前头传来,后头跟着她踏入的骑兵看着眼前的状况,和崔季明早早预演的几乎分好误差,也忍不住笑了出声。
他们抬起了手中的钩戟,一把挂住地上的绊马索,几把钩戟朝后猛地一拉,拽着绊马索两端的士兵就像是两头连着的两串葡萄似的,一连串被拽出来。有些手持长|枪的,反应倒是快,他们本跪在帐内,此刻正要起身将长|枪|刺去。
而另一边配合的骑兵,抬刀劈向帐顶,他们走到哪里扎营都是自己搭帐篷,自然知道在哪里一刀,就可以让整个帐篷倒塌。
篷布随着他们的动作落下,蒙向还未来的起起身的其他士兵,于此同时,勾住绊马索的那些骑兵,挥起长钩戟,如同镰刀割麦秆一样,朝下刺入篷布下还在抬手想挣扎出来的步兵!
这应对的法子,他们训练过太多次,一勾一劈,然后便可以在马上居高临下,对着惊惶起来的叛军,收割性命了!
还有些不嫌事儿大的,从那些距离宽阔的营帐之间,让马匹轻快的跳过绊马索而过,躲开从营帐内刺出却够不到他们的长|枪,到处击倒火盆,让火盆倒向易燃的篷布。
一时间,自以为也算能够及时应对的郓州叛军,遍地惨叫,甚至有许多本来还在营帐中躲藏的士兵,受不了任人宰割的状态,再藏不住,先掀开帐帘往外逃窜!
这是一种怎样的状况,主将预想到了可能发生的状况,对此想出几种对策预演过。生死未卜的战役,满心担忧的出兵,瞬间就变成了早早预备好种种回答的一场练兵。
每个人的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
谁也不会死,这是一场他们赢定了的仗。
崔季明再年轻,流言无论如何,她也是有能力带他们一次次打胜仗的,跟在她身后,肯肝脑涂地的决意纵然重要,但相信主将可以带他们活着来回的信念,也未尝不是一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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