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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淡淡的一句话便让继母苏夫人免了牢狱之灾,可苏夫人绝对不会感激于她,相反,她依然恨杜衡入骨,在心里不知恶毒诅咒了多少次,诅咒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就死在成亲之日,让冲喜变成索命,坐实杜衡克命之说。她倒要看看到那时宁亲王妃是否还会对杜衡这般亲近呵护。
许是被刺激的狠了,苏夫人想着想着突然咯咯笑出声来,笑的何老夫人直起鸡皮疙瘩,她厉声喝道:“来人,将此不孝的东西押棠棣院,大姑娘的喜事办好之前不许她走出棠棣院半步。”
几个嬷嬷赶紧上前应了,半扶半拽的将苏夫人拉走送回棠棣院,然后将所有的院门用极粗重的铜锁链锁起来,还派人站在院门外看守,防范之严是前所未有的,就连二姑娘三姑娘也一并被锁了起来。免得她们两个捣乱生事。
其实最应该被锁起来的是府中唯一的男丁杜鹏,他才是建威将军府中的祸头子,几次三番的是非皆由他而起。不过大爷可是老夫人的眼珠子心尖子,就算大家都知道他最有可能甚至是一定会生事,却没有人敢对老夫人提出来,故而杜鹏还自由的在府中各处进出。
这日晚间,何老夫人的心腹之人刘嬷嬷悄悄向老夫人提了一句:“老夫人,奴婢瞧着大他的神色不对,大爷素来不喜欢大姑娘,倘若到了喜日大爷再闹出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何老夫人想也不想沉声喝道:“胡说,鹏儿最是听话乖巧,他还是个小孩子,能闹出什么事情!”
刘嬷嬷见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能低下头来继续服侍。
何老夫人虽说喝斥了刘嬷嬷,可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的宝贝孙子素来极亲近他的亲娘,如今亲娘和姐姐被关,宝贝孙子若是不闹事就出鬼了。她想了想方沉声说道:“去将鹏儿带来。”
刘嬷嬷心知老夫人还是听进自己的话了,赶紧去东厢房带人,不想一进东厢房便见丫鬟嬷嬷们满屋子乱转的找人,原来大爷杜鹏竟不知道钻到何处去了。
刘嬷嬷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跟大爷的八个小子呢?”
服侍杜鹏的嬷嬷哭丧着脸回道:“也不见了。”
“不好,快跟我去惜雨轩。”刘嬷嬷惊呼一声拔腿便往外跑,生怕跑的慢了会闹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惜雨轩中灯火通明,再有三日这院子里的姑娘就要出门子了,惜雨轩之人自然会比平日忙碌许多。
刘嬷嬷不敢立刻惊动大姑娘,只悄悄问门上的婆子:“大爷可曾过来?”
惜雨轩门上的婆子是被大爷杜鹏抽过鞭子的,一听刘嬷嬷问起大爷,不由人的就打了个哆嗦,她急急摇头道:“不曾见不曾见,姑娘早就吩咐过了,但凡看到大爷立刻关院门,再不敢叫大爷进门的。”
刘嬷嬷点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你好生守住了门,过了大姑娘的喜事,老夫人都有重赏的。”
那婆子点头应了,送刘嬷嬷离开。等刘嬷嬷走远之后那婆子方小声嘀咕道:“谁还要老夫人的赏,我们姑娘已经发话了,惜雨轩中的所有下人都要跟着陪嫁过去的,不拘去庄子上还是留在王府里,哪个都比再留在这里强!”
刘嬷嬷抄近路匆匆赶往棠棣院,大爷既没来惜雨轩,那就一定去了棠棣院。她得赶紧过去把大爷请回颐寿园,若是让他们母子说上话,这事可就麻烦了。
“我来问你,大爷可曾来过?”刘嬷嬷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问看守棠棣院正门的婆子。
那婆子忙摇头说道:“大爷不曾来啊。”
刘嬷嬷心中纳闷,除了这两处,大爷还能往哪里去?那八个小子打死也不敢引大爷出府的,何况现在天都黑了,那就更不可能出府了。没奈何的重重叹了口气,刘嬷嬷说道:“赶紧散开去找,谁找到大爷我赏谁一吊钱。”做为老夫人的心腹嬷嬷,手上自然是宽裕的,一吊钱对刘嬷嬷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钱。
跟着刘嬷嬷的婆子们赶紧应了,撒开腿飞跑着去找大爷杜鹏,其实她们找的不是大爷,而是那一吊钱。
既然大爷没来棠棣院,刘嬷嬷便也很快离开了,她走之后那看门的婆子突然“哧……”了一声,然后摸摸怀中那枚小金锞子,暗自嘲笑那些人为一吊钱奔忙,她不过在此守门,帮大爷遮掩行踪,可就算了一个金锞子,这只金锞子足有八钱重,成色极好,少说也能换七八两银子,比一吊钱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呢。
没错,杜鹏刚才的确来了棠棣院,还隔着门与他的娘亲姐姐说了话,说的是什么守门的婆子完全没有听到,她只顾着躲到一旁掂金锞子了。
就在刘嬷嬷带人赶往棠棣院之时,杜鹏带着那八个身强力壮的小子抄近路冲往惜雨轩,刘嬷嬷走的是大路,所以才没有遇上。
惜雨轩守门的婆子坐在门口儿左看看右望望,光明正大的偷懒,反正她的差使就是看门,只要把门守好了就行。
杜鹏带着八个小子从灌木丛中跳出来,唬了那婆子一大跳,她的反应还真不慢,嗖的蹿回门内,咣当一声便将大门紧紧关了起来,一双手上下飞动,将门上三道门栓都紧紧栓了起来。栓好之后那婆子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哎哟妈呀,可吓死我了!这小煞星怎么还真来了!”
“许婆子,你怎么突然把大门关上了,这几日事多,进出的人也多,多不方便啊!”一个正要出去的二等丫鬟见许婆子关上院门,便高声抱怨起来。
许婆子急急摆手道:“可不得了了,大爷又来了……”
“什么,大爷来了,这可怎么办,他又拿鞭子了么?”那个说话的丫鬟也是吃过杜鹏鞭子苦头的,闻言立时变了脸色颤声叫了起来。
“没看清,应该没拿!”许婆子一看到杜鹏的身影便蹿回来关门,根本就没有看清杜鹏手里拿没拿东西,不过她知道大爷的右手手筋被挑了,应该已经使不了鞭子的。
“没拿鞭子就好……”“开门开门……”小丫鬟声音未落,便听到院门被砸的梆梆直响,大爷杜鹏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听到有人砸门,好几个丫鬟婆子都围了过来,众人面面相觑,当日大爷杜鹏持鞭闯进惜雨轩,打伤了许多人,已经给大家留下了极重的心里阴影。可以说惜雨轩中的丫鬟婆子一声到杜鹏的声音都会不由自主的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众人焦虑的叫了起来。一个胆子略大些的,那日被打的轻的婆子壮起胆子叫道:“天黑了,大爷快请回吧……”
“开门,爷来给大姐姐送添妆,你等狗奴才胆敢不开门,看爷不打断你们的狗爪子!”杜鹏在门外如是大声喊叫。
门内的丫鬟婆子都傻眼了,这……到底是开呢还是不开呢?一个二等丫鬟脑子还算够用,她赶紧说道:“请大爷稍等,奴婢这就去向姑娘禀报。”小丫鬟说完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红菱姐姐红菱姐姐……”小丫鬟不敢直接向姑娘禀报,只能在廊下喊红菱。
红菱从里头挑开帘子走了出去,皱着眉头斥道:“这大晚上的鸡猫子鬼叫什么?”
这小丫鬟赶紧上前说道:“回红菱姐姐,大爷来了,被许婆子关在门外,可大爷说是来给姑娘送添妆的,这可怎么办?”
红菱一听这话也愣住了,片刻之后她说道:“别急,我这就去禀报姑娘。”
少顷,身着家常裙袄的杜衡从房中走出来,她沉声道:“走,去门口看看。”李嬷嬷等人应了一声,在头前引路。
许婆子等人见姑娘来了,赶紧跪下行礼,杜衡淡淡道:“都起来吧,你们做的很好,特别是许婆子,杨梅,赏。”杨梅应了一声,给了许婆子一对精巧的梅花银锞子,许婆子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有赏赐,喜的见眉不见眼,赶紧又趴下给姑娘磕了头。
“行了,去开门吧,仔细些!”杜衡淡淡说道。
许婆子响亮的应了一声,立刻跑去开门,杜衡见惜雨轩中的一众丫鬟婆子虽然个个面有惧色,可是人人都不往后躲,而是挡在自己身前摆出保护之姿。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在惜雨轩中住了小一年,经过了明暗三次清理,如今惜雨轩中个个都是忠心可靠之人,不枉她准备将惜雨轩中之人全都做为陪嫁带走。
许婆子打开门之后飞快的闪到一旁,她可不想再象上回那样被踹了个窝心脚又挨了鞭子,还是有多快闪多快吧。
许婆子的想法一点儿没错,大门一打开,杜鹏一脚便踹了过来,边踹边骂道:“狗奴才,还敢把大爷关在门……哎哟……”杜鹏一脚踹空硬生生摔了个大马趴!
众丫鬟婆子个个憋笑忍的好辛苦。跟着杜鹏的八个小子赶紧围上前将自家大爷扶起来,杜鹏站起来抬眼一看,只见大姐姐杜衡就站在前面,周围围了好些丫鬟婆子。杜鹏心眼儿飞转,立刻开口说道:“大姐姐大喜,我特来向大姐姐道喜,给大姐姐添妆。”
杜衡淡淡道:“杜大爷有心了。”自看罢父亲的信,杜衡便再也不把建威将军府的任何人当成自己的亲人,称呼一律换为生疏的老夫人老爷大爷之类,再没有祖母爹爹弟弟妹妹。
杜鹏见许多人围着杜衡,便黑沉着脸叫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好生无礼,本大爷与大姐姐说话,你等也敢挡在前面?”说着,杜鹏便直往里闯。
那些丫鬟婆子自不肯让大爷轻易接近自家姑娘,可也不敢明着阻挡,只能死死钉在地上让杜鹏拔不动,杜鹏年纪小力气小,而且又是被挑了手筋之人,自然是没有力气的,他又推又搡却连一个小丫鬟都推不开,杜鹏立刻来了暴脾气,他大叫道:“给我打……”
那八名身体健壮的八到十二岁的小子齐齐应了一声,人人从袖中拽出一根尺半长,乌油黑的短哨棍,没头没脸的向惜雨轩众人身上打去。
杜衡大怒,喝道:“惜雨轩众人听令,将所有来犯之人全都擒下,绑起来重打二十大板再丢出惜雨轩,任何后果有我一人承担!”
一众丫鬟婆子已经知道自家姑娘要将惜雨轩中的所有人都做为陪嫁带走,自然也不会再怕杜鹏等人,那八个小子的确身强力壮,可是到底只是半大小子,那里是那些教训惯了自家儿女的婆子们的对手,只见那些婆子们也的确了得,冲上前拼着受一棍两棍的,便将那些八个臭小子拿住用绳子捆了起来。
最后只剩下杜鹏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他是主子,丫鬟婆子们到底不敢动手。
杜衡见状快步走上前,杜鹏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圆盒向杜衡扔去,杜衡心道不好,扯开手中帕子将小圆盒兜住,飞快打了个死结以免小圆盒散开,将盒中之物放出来。
杨梅赶上前道:“姑娘,奴婢先拿着。”
杜衡沉声道:“仔细些。”杨梅赶紧应了,用自己的帕子又包了一层方才收好。
杜衡冷冷看着杜鹏,她也不说话,只伸手抓住杜鹏的肩膀,大喝道:“一起绑了打板子!”
杜鹏愤怒的尖叫道:“你敢?”
杜衡冷声道:“我有何不敢?”说罢,将他向旁边拿着绳索的婆子一推,就将杜鹏推到了婆子身边。
那婆子壮着胆子将杜鹏捆了起来,杜鹏口中不断骂着一些极难听的污言秽语,杜衡大怒,喝道:“堵起嘴打!”
连同杜鹏在内,九个小子被带到园门之外,一溜绑在春凳之上,由婆了们打起了板子,因都堵着口,所以他们想叫也叫不出声来。那些婆子虽然没敢下重手,可二十大板打完,每个小子的裤子上都见了血,那八个小厮被打的重些,血出的有些多,而杜鹏的裤子上只是渗出些血点子,连成片的血迹都没有形成。
杜衡的目的并不是把杜鹏打伤打残,她只是要给杜鹏一个教训,因此便也没有计较婆子下手太轻,只命人将这九人自春凳上解下来丢到地上,然后便带人回转惜雨轩了。
惜雨轩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何老夫人自然会得到禀报,只是等她赶来之时打也打完了,杜衡也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
何老夫人看着宝贝孙子被打小脸儿煞白,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真真心疼的心如刀绞一般。杜鹏用仅有的力气告状道:“奶奶,我好心给大姐姐添妆,大姐姐却打我……”
何老夫人听了这话越发生气,当下怒喝道:“来人,速速送大爷回颐寿园,好生服侍着上药。”
众下人应了一声,赶紧将大爷抬走,至于那八名小子则没有这样的待遇,他们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跟着走了回去。
何老夫人带人闯进惜雨轩,直直冲入杜衡的房间,大喝道:“反了天了,杜衡,是你打伤了鹏儿?”
杜衡原本坐在桌旁,见老夫人冲了进来便站起身冷冷道:“没错,是我打的!”
何老夫人被杜衡的态度气的快疯了,挥起拐杖兜头便打向杜衡,杜衡却不躲不避,还昂头直直的看向何老夫人,眼中的冷意如寒冰一般。
何老夫的的拐杖已经就要打上杜衡的头,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这可不是她心软了,而是她看到了房中已经贴上的大红喜字,何老夫人的理智及时回归,她总算想起再过三日宁亲王府就要抬杜衡过门。因为赶着成亲,所以白天的时候两府已经换过庚贴,杜衡现在不只是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她还是宁亲王府的未来三少夫人,何老夫这拐杖无论如何不敢打下去的。
“为什么?”何老夫人硬生生撤回拐杖,愤怒的问道。
杜衡冷冷道:“老夫人若是觉得这圆盒之中的东西是添妆之物,那杜衡情愿领二十大板。”
杨梅一听主子姑娘发话,立刻将圆盒送到何老夫人的面前。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会感到恐惧,何老夫人又知道这个孙女儿很有些本事,当下便往后一缩叫道:“拿走拿走!”
杜衡冷冷道:“看来老夫人也怕这东西,我打杜鹏便没有打错了。老夫人既然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归,这圆盒就转送给老夫人吧,想来是令孙的一片心意,老夫人必定会喜欢。”
杨梅立刻将小圆盒往何老夫身边的刘嬷嬷手中一塞,然后立刻退了回来,刘嬷嬷捧着小圆盒便如同拿了个烫手的山芋,拿着害怕丢了不敢,真真是为难死她了。
何老夫人也吓的黄了脸,连连说道:“不必了不必了,奶奶怎么能拿你的东西。”然后冲着刘嬷嬷叫道:“还不快把东西还给大姑娘。”刘嬷嬷忙又把小圆盒塞给杨梅,便跟着何老夫人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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