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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殿白色的石柱高耸入云,殿外的庭院垂柳般的白色树木倒垂长枝,几棵桃树终年开着璀璨的桃花,好似永不会凋谢。

小亭中央摆着棋盘,桃瓣随风落到棋盘上,一袭白衣长袍在微微垂首看着面前的棋盘,雪白如缎的青丝流泻于地,柔顺而飘逸,手执白色的棋子,浸冰般冷然的眸子中映着面前的棋子,他身旁站着另一位白衣窄衫的年轻人,好像雕塑般数个时辰都不曾动一下。

阿狸委屈的跪在地上乱挪动,求救的目光瞥向左边站着的五位师兄。云止山七子之二无法动弹,目前就五位站在一旁。

“师父……”阿狸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师父依旧看着面前的棋盘没有出声。

“师父,阿狸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阿狸知错了!”

听到最后一句,墨渊清淡的眸子微动,转眸看向阿狸,声音淡淡的好像天山终年不化的雪:

“知错了?何处错了?”

站在墨渊身后那白衣窄衫的年轻人,淡绿的瞳孔掠过一丝情绪。

知错了?阿狸可知是何处做错了?

我不该扔了师兄的裤衩;不该打断了阿黄那恶狗的腿;不该把师父的酒送给木师叔;不该……不该……呜!师父我错了!阿狸不是故意碰断你最喜欢的那只箫的!

似乎每次阿狸师兄都有本事把师尊气的几天不理她。

“云枫……”墨渊手中棋子一顿,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这第九徒弟的情绪,薄淡的嗓音道:“何事如此高兴?”

云枫眸光一闪,低头没说什么。

“哼!师父!师弟就是见我受罚,心里偷着乐!”阿狸扭着脖子气道,她都这么惨了,他还笑!

云枫冷淡如冰的眸子一扫阿狸,阿狸瞬间低下头去。

这名后来而上的九师弟总是阴森森的很是可怕,似乎很讨厌她,这么多年和她说话没超过三句。

她至今还记得那三句话。

第一次是她头次见到这位师弟,他当时在回廊的转角看到自己,当时她拦着他,让他喊自己师姐,他冷冷的说:你就是阿狸?

第二次是她和五师兄比赛,她赢了之后一时高兴,说了句自己的鞭子最厉害的话,结果这人在一边冷哼:她如何和阿狸师兄相比?

第三次就是她突然心痛至极,昏死在路上,她一醒来时就听到他站在师父身后对师父说:还没死。

她最讨厌他了!

师父为什么要收他为徒!真讨厌!

“阿狸起来”墨渊只手牵起阿狸,阿狸心中一喜,立刻上前拉住墨渊修长如玉的五指,纤玉般的十指如精雕玉琢,指骨清晰匀称。

“谢谢师父!”

墨渊淡笑,并非真的生气,看着她熟悉的脸,敛了眸中涌起的淡淡情绪。

云枫不语,眼光看向别处。

如果师尊真的阻止,以她的功力,就是长了十双翅膀也不会这么容易的在眼皮子底下下山。

“阿狸下山可是遇到许多新鲜事,是不是?”第五子云轻使劲给阿狸使眼色,阿狸愣了愣,连忙点头!

“是啊!阿狸遇到好多好多人!云楼城可好看了!还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对了!阿狸还碰到了很多猎妖师和地妖!”

墨渊没有打断阿狸的话,重新执起白色的棋子,走着十几年不曾变的棋路,棋盘上,黑子多年未变,一直在变的是白子。

好似怕别人动了什么,这墨色的棋子无论是什么的天气,永远放置在棋盘上,尽管如此,棋面依旧光滑如新,不染尘埃。

“阿狸遇到好多奇怪的人!那里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对了!阿狸还遇到了一个和阿狸长的一样的人!”

“啪!”的一声,棋子坠地。

阿狸疑惑道:“师父,你的棋子落了”说完,转身去捡,在要触到棋子的瞬间,墨渊眸色一深,手凌空一拢,墨色的棋子已到了掌心。

“没事,你继续……”

“哦”阿狸也没觉得什么,继续道:“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大姐姐,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当时云剑师兄突然拦住她,她一挥手,四师兄都不是对手呢!”

墨渊瞳孔一缩,手中的墨子几乎嵌入掌心。

除了阿狸,其余在场的几人眸色各异,一时只有阿狸的声音响起。

是她吗?真的找到她了。

“她真的很厉害?是怎样的人?”第五子云轻急切问道。

阿狸以为他对自己的话感兴趣,笑道:“她真的很厉害的!可冷酷了!就是不喜欢阿狸,阿狸叫她的时候,她一下就甩开了阿狸,好像很讨厌阿狸……”

“她看着和阿狸差不多年纪,和木道子师叔很要好的样子,师叔总是向她讨酒喝,她一边骂师叔糟老头,一边让人给师叔打酒……”

墨渊眸底微暖,正想问什么,喉间一甜,强忍即将出口的咳嗽,白玉般的容颜上隐隐透了不正常的红晕。

她过得还好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还是那般忤逆的性子没改吗?

“她已经成亲了,是玉楼城的玉王妃,是……是……”阿狸眸光一闪,心思飘向他处,也没注意到她身旁几人脸色剧变,喃喃道:“她嫁给了绯玉晗……”

“咳咳咳!”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师尊!”

墨渊猛烈的呛咳,容颜苍白,几乎要将肺腑都要咳出来。

“咳咳咳!咳咳!”

“师父!”

阿狸惊声尖叫一声,看着墨渊几乎咳的无法说话,立刻上前扶住他。

“咳咳咳!咳咳咳!”

绯玉晗……绯玉晗……

她还是嫁给了他,他没死,他最终是和她在一起了。

“咳咳咳!绯玉晗……”

“师父……您进去休息好不好?师父,不要再碰这些带着寒气的玄冰棋子了!师父!”阿狸双眸沁泪,泣道。

为什么师父要一直和这些棋子在一起!这些棋子!

阿狸看着这盘数年不变的棋子,眸光阴寒,猛的甩袖,作势欲扫掉这盘棋!

“放肆!”

墨渊冷颜瞬间冰冷!猛的一掌推开阿狸!嘶怒!

阿狸一时不查,被猛的击出几米之外,长袖扫落了数颗墨子。

墨渊顾不得咳嗽,匆忙拣起地上散落的棋子!手脚有些无措的一一放上去,其余六人,脸色微变,立刻上前去拾散落一地的棋子。

阿狸的棋……

她说过她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下棋,什么时候解开了她就会回来吃饭了,阿狸说过的,阿狸还会回来……他一定会解开棋局,他一定可以!

阿狸被墨渊猛的推出去,没想到所有的师兄竟然不是来安慰她有没有受伤,竟然在乎这些棋子!在乎这些棋子胜过在乎她!

师父从来没有这么对她!师父竟然推她!这么吼她!

阿狸瞬间眼框浸泪,泪珠子在眼眶打转。

“师父……你……”

“真没用!”

阿狸眼泪一滞,看到眼前的一双黑色的长靴,白裤墨靴,这般冷厉的语气,只有他……只有那个冷血师弟!

云枫俯首看着摊在地上哭的阿狸,面上露出厌恶,冷道:“不要做出这般侮辱她形象的软弱动作,知道吗?如果下次再被我看到你破坏她的痕迹……”

云枫指尖一拢,一块白色的棋子瞬间化作斐粉散入空气,冰凉的手勾起她的下巴,冷嗤。

他和别人不一样,一样的脸不会让他觉得安慰!

拥有一样的脸,却没有那般的灵魂,只是侮辱他曾经最敬重的人!

阿狸瞳孔微微瞪大,似是不敢相信,他竟然说要杀她!

墨渊摆放好棋子的位置,神色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已经不是她当年亲手下的棋子,不是了……

这些墨子的每个位置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是如今这些已不是她的手下的。

墨渊闭上眸子,冷声道:“关入削骨塔一层反省……”

“师父!师父!阿狸不要进去那个恐怖的地方!阿狸害怕!阿狸不要去!”削骨踏是惩罚犯重罪的地方,楼层越高越可怕!他竟然要将她关进去!

“师父,你不疼阿狸了吗?师父!阿狸不要去!阿狸不要去那种地方!”

“带下去!”墨渊额角微突,隐忍了莫名翻涌的怒意。

“师父!阿狸不去好不好!阿狸会死的!阿狸打不过那些妖怪!”阿狸拉住墨渊的衣角,怎么也不想去那种地方。

云枫冷嗤一声,不过是最低层次的一楼,又不是第九层。

“师父!阿狸不要去!阿狸……”

“够了!不要再说阿狸!”墨渊蓦然暴怒,毫不留情一手扫开她!

阿狸瞬间吓住了,呆呆的看着墨渊。

一直到阿狸被带入削骨塔,其余几人都不发一言。

削骨塔,曾经关过阿狸的削骨塔,阿狸当初被关进九楼,为了救绯玉晗,一路而下几乎斩尽了楼中的妖孽,浑身浴血的冲出来。

如今的削骨塔能有多大的危险?

“师父,云穹先行告退”

“云轻也告退……”

“云晟……”

一群人纷纷离开,只剩云枫和墨渊两人。墨渊看着眼前的棋局,淡淡道:

“如今……时间不多了,我亲自下山……”

云枫一怔,一时竟难以控制的震颤,半晌方道:“云枫与师父同去”

“……好”

·

皇宫御花园百转千回,绯妩以太后的名义请花容进宫,此时正陪着花容闲逛御花园。

夏日炎热,花容确是闲不住,帝王遮阳的云罗金黄华盖竟然挡在了自己的头上,花容很是无语,不过绯妩在侧,她勉强还算坦然。

只是阳光对于她似乎没这么可怕。

“你现在可是三个人,如今也快生了,不注意点不行”

绯妩典型的盼孙子的老婆婆,突然变得慈祥和蔼,观世音似的慈善面孔让花容心中发毛。

而且,什么叫快生了?

花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脸色比较正常,她不敢说自己才两个月,看肚子都是快生的样子,她内心惶恐谁知道!

吓都要吓死了!

恐怕是因为这孩子不同血脉,长的速度简直无法述说!

绯玉晗那混蛋,他真身那么大,她望他就像望一座山,她这小体型能生下这么大的蛋?

花容每每想起这个问题就心中冒冷汗,一阵阵的发寒。

“绯姨……”花容有些干涩的开口。

“怎么了?”

“蛇是不是都是生蛋的?”

“是啊”是个人都知道,虽然有的蛇是直接生小蛇,但是相对的还是少数。

“那我……”

“这倒是没事,你到时候生下的应该是孩子,绯玉晗他既然是人形与你在一起,应该是孩子吧……”绯妩看到花容脸色发黑,不敢继续说下去。

看样子,这孩子有可能是绯玉晗在人蛇状态有的。

“我要去休息休息……”花容抚额,有眩晕的前兆,那混蛋,她真想炸了他喂蛋宝宝!

这个样子一看,她也生不下这么两枚蛋,才两个月就这般大了!

绯妩看着花容离开,甚为不解。

虽然是蛋可能让夭夭有些无法接受,但是好歹还有一个月就生了,有绯玉晗在,保证母子平安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生下来了还不是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蛋又没多大的关系,只是多了一层壳儿,怎么夭夭就是无法接受呢?直接生下来才觉得好奇怪。

绯妩摇摇头,完全忘记了她是蛇,花容还是比较正常的人。

又不是哪吒他娘,正常人谁会生下一个球?

“哟,这不是玉王妃吗?”酸气冲天的声音传到耳边,花容步子一顿,看向那盛装的女人。

翠绿烟罗华衣裹住玲珑的身段,外披白色纱衣,一袭拖地水仙撒花裙。发束凤髻,金色的钗饰满头,阳光一晃,花容眸子闭了闭眸子,有些刺眼的阳光反射。

这个女人?看着有点面熟,这声音确很熟。

是那位皇后?

姜绮怜围着花容讥诮的扫了一圈,目光扫到她隆起的腹部,面露嫉恨,冷讽:“哟,玉王妃这怀的是谁的种呢?不知道玉王爷被谁带了绿帽子呢!”

花容冷淡的看着姜绮怜,如果不是顾忌到孩子他爹,她真想说,给欧阳晗带的绿帽子,气气这个女人。

“皇后可真是说笑了,花容可听说皇后深蒙皇恩,想必是早就有了,花容哪有皇后娘娘好福气!”

“你……!冷花容,你不过是一个王妃!竟然敢这么对本宫说话!见到本宫也不知行礼!你爹真是没教好你!”姜绮怜看着花容冷笑,竟然讥讽她生不出孩子?转头见旁边没有别人,挥了挥手,她身边的侍女立刻上前。

“娘娘,有何吩咐?”

“玉王妃竟敢见本宫不跪,好好教教她该有的礼仪!那肚子里的也不知怀的哪家的野种,也好好教教!”

“是!”

婢女狞笑的走向花容,不过是一个孕妇,她还怕什么!而且,娘娘的意思是弄掉她的肚子!

花容颇为好笑,这种小伎俩,就是塞牙缝都不够。

这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掉的,绯玉晗那色蛇都不知道节制色性,她孩子还依旧茁壮成长。

花容闪身躲开那侍女,眸光瞧到枝头那绯色的身影,暗骂一声,绯妩那死老太婆,不骂她就是不知道下来帮自己的孙子一把。

竟然在一边躲着看热闹!

绯妩往嘴里扔了颗葡萄,看着花容躲闪,看什么时候有空隙她再去护她的宝贝孙子。

可惜花容岂会让她孩子受到一丝伤害,就是碰到一下都不行,绯妩就在一旁闲着了。

“没用的东西!”姜绮怜上前,一巴掌甩向花容!抬脚踢向花容的肚子!

花容一把抓住她的手,冷笑:“你就这么喜欢踢我的孩子?”

眸光一寒。

“咔嚓!”

骨断筋裂之声!

“啊啊啊!”惨叫声震彻云霄!

“娘娘!”那婢女见状,尖叫一声,扑向姜绮怜!

花容一把甩开被折断手骨的女人,抬腿踩向她的肚子!

“啊啊啊!冷……冷花容!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吗?”花容笑逐颜开,脚一拧,踩得姜绮怜尖嚎,瞬间丧失了叫的能力。

绯妩嘴角微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干掉了?

“你……你竟然敢踩皇后娘娘!”姜绮怜的婢女惊骇的看着花容,没想到这玉王妃简直就是向天借胆,竟敢这么践踏皇后!

“冷……冷花容……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花容屈肘盯着姜绮怜,脸上挂着观音似的笑容,慈眉善目,柔声柔气:“你看看你,都说不会放过我了,那我还是先灭口吧!人杀我之前先送她下地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绮怜脸色酱紫,牙齿打颤:“你……你……你不能杀……杀我!”

“为什么?”花容扶着有点酸的腰,不解道。

“因为我是皇后!我是一国之母!你杀了我要抄家灭九族的!”

“是吗?”灭九族?花容扫向绯妩,让绯玉晗自杀去吧!

“你不能杀我!”

“可是你要害我子玉的宝宝,还是留不得,真可惜,我怕脏,要不要杀生?”对于花容这无耻的人,绯妩早已领教过了。

“谁要害朕的孩子?”欧阳晗森寒的声音突地平地而起,瞬间镇住了在场的数人。

姜绮怜自动的省略欧阳晗这句奇怪的话,奄奄一息的哭喊:“皇……皇上救命!玉王妃要杀臣妾!”

“哦?”欧阳晗抱起花容,温热的手掌轻抚隆起的小腹,温声哄道:“孩子今天可闹腾?”

花容眼瞥一边,踩姜绮怜踩得不亦乐乎,恶劣的本质彰显无遗,直指姜绮怜,委屈道:“她说我这孩子是野种,他爹就是笨蛋,一看就是没胆子保护他娘子的傻子,而且还骂我给欧阳玉带绿帽子!她就是说我不是好女人!”

花容瞅着绯玉晗,我是不是好女人?

绯玉晗分辨着花容这话里有哪些是她胡诌的,哪些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又胡言乱语。

夭夭虽然天天嚷嚷不生蛋,但是绝对不会说出孩子是野种这种新鲜词。

姜绮怜骇然的看着欧阳晗,看着他呵哄冷花容,他刚刚说什么?

朕的孩子?!朕的孩子!

那孩子不是欧阳玉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了皇上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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