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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流言四起,府内一片祥和。
如果不是邵令航来老夫人这里请安的时候,二三婆子总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引起不了无双的注意。暗中找了可靠的人去打听,没曾想打听回来的消息竟是这样惊世骇俗。
“说是十五那天,有下人瞧见侯爷从这里回前院,其模样狰狞可怖,双目赤红,十指染血。这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外面去,经过酒肆茶馆的宣扬,将侯爷说成了——”无双复述到这里,生生将要说的两个字吞了回去。她在老夫人身边时间长了,知道老夫人的忌惮在哪里。
但老夫人岂是能糊弄的,话听一半,怎能放过无双。
无双少有的露出怯色,面对老夫人的质问,低声回道:“战鬼。”
“什么?”老夫人有些没听明白。
无双屏气,声音又低了几分,“战鬼。说侯爷在战场上如此骁勇善战,不是一个年纪轻轻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所为。可能是,可能是用了北境那边的巫术,成了战鬼,嗜血善战,杀人如麻。”
“荒唐!”
自己的儿子被人说成是鬼怪,任谁都会气得瞋目切齿。邵令航一走七年,虽然中间有回来过,但在家的日子很短。老夫人心疼,可圣上钦点,邵令航又急于建功立业,她除了日日在菩萨前念经祷告,别无他法。她所求也不多,只盼着邵令航能平安归来。
可如今终于功成名就,却将所有的战绩和艰辛变成了靠巫术得来的侥幸。
老夫人痛心,为邵令航难过,也为邵令航不值。
无双看着老夫人泪流满面,自己眼圈也开始泛红,拿着帕子帮老夫人拭泪,“侯爷一早就得到消息了,那个嚼口舌的婆子也给处置了,还发下话来不许议论,不能让老夫人知道一点消息。侯爷的孝心,您不能辜负了啊。流泪是小,倘若伤了身子,侯爷心里岂不更难受。”
这话中许多部分都打动了老夫人的心,只是越打动,心里却委屈,兀自留了会儿泪,才让人打水进来洗脸。
苏可如今分到撷香居,除了同无双一样伺候老夫人起坐外,还管着迎来送往的帖子和书信。
老夫人的眼睛自从老侯爷去世后就一直不太好,邵令航曾请工匠打了眼镜送给老夫人,但老夫人戴着不习惯。苏可识字,字写得也还可以,不是特别要好的至交,一般的书信大都让苏可代笔,老夫人只歪在迎枕上动动口就行了。
出了这桩事,老夫人只留了无双在屋里,两个人都泪眼婆娑的,无双站在窗根下唤外面的人打水进来。苏可离着最近,站在廊庑下应了一声,转身吩咐小丫头去备水。
想着屋里似乎气氛不佳,想了又想,苏可接过小丫头的水盆巾帕,独自进了屋。
瞧见是苏可进来,老夫人说不出的郁结,脸上颜色不好看,说怒不怒,欲言又止,最后做了罢,由着苏可帮忙洗脸收拾。
都收拾妥当了,老夫人问苏可,“外面有传言,你可听说了?”
撷香居里做事的人,除开成了家的媳妇子和管事妈妈,旁人一律都住在四进的后罩房。只苏可是个例外,因为福瑞去南边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福瑞家的一人,身为外甥女,老夫人给了恩典,除开值夜,晚上还让苏可回福家住。
外面流言飞飞,消息虽然是从府里出去的,传播开却是从外至内。经查,最先传这消息的是府里送蔬菜的买办。
既然已是街头巷尾的谈资,苏可多少应该会有听说。
但事实是,苏可真的一点都没有听说。
可能是平日里懒散惯了,乍一到老夫人身边,时刻提着精神伺候,显然已耗掉了大部分心神。而这段时间里,积旧库房的账册还在按着老夫人的吩咐,分类逐一誊抄。老夫人对着灯笼那页仔细地看了两遍,竟问及是否有个美人画面的灯笼。苏可直觉是田太姨娘拿走的那个,心如擂鼓,面上不动声色,说所有清点出的灯笼都造了册,就是损毁严重的也有记录,并没有这样一个灯笼。
老夫人做了罢,但苏可却更起疑心。
后来听下人们偶然间提起,说死去的那个华婆子,虽然尸身被水泡得有些发胀,但还是能看出脖颈间和手腕处有被人抓破的指甲痕。华婆子的儿子以此做要挟要报官,还是侯爷派人去料理的。
至此,苏可即便想放下田太姨娘的事,也不行了。
初八初九没寻到机会,又调回了老夫人跟前,苏可脑袋都要想炸了,也琢磨不出什么办法来。
杂事忧心太多,回了福家也多是吃了饭就回屋。练半个时辰字,打半个时辰算盘。有时邵令航晚上来说两句话,她几乎都是硬撑着眼皮顶着。后来邵令航也不来了,倒是送了好多滋补的药材来。
所以这般这般,京中的蜚短流长,府里的闲言闲语,竟然只字没有传进苏可的耳朵里。
面对老夫人的疑问,苏可心里一揪,担心的只是自己那点事。面上刻意敛着神色,对老夫人摇了摇头。
无双将京中盛传的“战鬼”一说和苏可又讲了一遍。
老夫人问苏可的看法。
苏可耸着肩膀干笑了两声,“这是哪来的混话,侯爷在战场上奋力杀敌,血染战衣,那是拼着命锻炼出来的能耐,怎么好端端就成了战鬼。北境要是真有这等巫术,还至于惨败如此,早骑着马攻到京城里来了。这样诋毁侯爷的战功,只怕是……”
说到这里,苏可莫名想起一人,张着的嘴吸了口气,觉得和那人脱不了干系。
战鬼,怎么想出来的名字?!
“只怕是什么?”老夫人追问。
“只怕是侯爷的劲敌,羡慕嫉妒,故意放出这些混话来诋毁侯爷。”苏可此时心里真正在想——只怕是杜之落又出的歪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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