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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微服出巡,又事出紧急,卤簿仪仗全免,随行人员从简,统共不过两队护卫与几个奴才便衣在侧。
李安时抢上前去,牵过马来,伏地跪趴。
淳祐帝垂下眼眸,扫了他脊背一遍,抬脚踩着上了马背,稳稳坐好后拎起马鞭劈头盖脸地朝他抽了一通,见他两鬓青筋直爆,仍紧握拳头咬牙忍痛,冷笑道:“好个心志坚毅的狗东西,在都知监怕是委屈你了,回去后往尚膳监传菜罢。”
即便当下皇帝将李安时发落到浣衣局洗一辈子脏衣服,他都得感激涕零陛下留了他一条狗命,更别提尚膳监并不是苦差,究竟任何职陛下也未明说,升迁贬谪之事还有他师傅李顺德顾着情谊照看,又有何愁。是以他真心实意地淌了几滴泪,磕头谢恩。
忽闻达达马蹄,淳祐帝向前望去,旦见暮色中赶来一人一马。
未及看清容貌衣着,那人却自马上跃下,从容缓步行至淳祐帝鞍前,躬身行礼道:“主上大安。”皇帝一行既是便衣,她言辞掩饰也是图个方便。
李安时爬起来踉踉跄跄地伺候在一旁,仔细端详了来人,原来竟是先前被师傅一直念叨着的那位不甚讨皇帝喜欢的棠辞,瞅了眼淳祐帝辨不分明的脸色,暗自替棠辞捏了把汗。
淳祐帝点点头,提着马鞭指了指她的服色,问道:“何事如此慌张,竟着官服往这儿偏僻地方走动?”
棠辞微微一笑,道:“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下值前收了封家书,上言家母病重,臣忧心忡忡又不敢擅离职守返乡探望,在云州时便常听家中长辈说道京郊的碧云寺佛祖最是慈心灵验。于是向黄大人告假,兜里揣了几粒碎银子策马过来,权且当作香火钱供奉点孝心罢了。“
“碧云寺的佛祖慈心灵验?”淳祐帝讽笑,拉着缰绳绕着棠辞兜了几圈,“我常听闻你三天两头往寺里头后院静慈师父那儿说笑谈天,可有此事?”
棠辞先前出寺下山,行至半路远见茶寮景象,心里早有了底,勒马原地驻了片刻稳下心神才过来。此刻听见这话,便笑盈盈道:“家母好佛法,苦于家中无人有佛缘可聊以解闷,常诉说于臣。臣三年前进京赴考,落第后仍心怀感恩往碧云寺还愿,听方丈说起静慈师父遍览佛经,极具慧根,便有心结交,日后衣锦还乡也好多陪陪家母话话家常,切磋佛道。”
淳祐帝再不搭话,凝着透出一股狠厉味道的眸子打量棠辞。
四野阒然,只有马儿不耐原地踏步的踢踏之声。
“你有这孝心,不妨将你母亲接到京里头住着,上香还愿搀扶她老人家亲往碧云寺去,也是个好契机方便你母亲与静慈探究佛法不是?”淳祐帝憋了半晌,慈眉善目地憋出这似是而非的话,李安时听得一头雾水,暗忖着这主子怎地变脸如此之快。
棠辞半分意外也无,点头恭顺道:“臣也有此心,只是苦于路途遥远,家母患有病症腿脚不便,长途跋涉怕是要累坏身子。”
淳祐帝调转马头,回头淡淡道:“既如此,你自己看着办罢。”他忽又从怀里掏出个香囊,扔给棠辞,“寻个时机送给静慈,只说是你在京城里为你母亲找郎中调制的安神方子,央她佩戴试试功效如何。”
棠辞垂首应了声是,恭送皇帝远行后,方静默着牵了马匹栓在了茶寮前的木桩上。
绣工精细的鸳鸯锦囊,上下里外翻看了俱不见宫内针工局的印记。
“哟,这是城里头苏二姐那儿的手艺罢?”上来奉茶的伙计见棠辞手里把着锦囊瞅了好一会儿,便多嘴说了句。
棠辞听了喜上眉梢,道:“你认得?”她又拆了金丝绳,敞口大开,凑至伙计鼻息间,“味道呢?晓得是什么方子么?”
芳香怡人,熏得脑子都安定不少。伙计摆头笑道:“这个大人您倒是难为我了,您还是去问几个郎中大夫,他们整日里头和药草打交道,指定晓得。”
一语点醒梦中人,只要不是宫里头的东西,再仿一个又有何难,即便药方有些许差异,寻常人等谁嗅得出?棠辞脸上转阴为晴,收了锦囊,掏出几粒碎银子给伙计,茶也乐得忘喝了,纵马回城。
紧赶慢赶,在城门落锁前踏上紫陌,打听了苏二姐何在,马不停蹄地奔去,给她看了锦囊样式,付了一倍的银钱后,商定好一日后来取。又往城里最大的一处药草堂花了大价钱讨了安神养身的香料方子,这才满心欢喜地回甜水巷。
“拿火盆来!”棠辞迈进门槛,兴冲冲道。
正哼着小曲儿坐在杌子上搓洗衣服的渔僮见状一愣,也不及问她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脱口道:“火盆?公子,这大热天的您没病罢?”
棠辞横了他一眼:“乌鸦嘴!让你拿来就拿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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