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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羽干看着楼异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狡黠,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楼异会突然来到,拓跋羽干以为楼异是为了抢他的功劳而来,心里不禁幸灾乐祸了一番。
既然楼异想抢自己的功劳,那他就送给他,来一招借刀杀人,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是这两个人同归于尽,反正凤凌玉死了,楼异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坐享其成。
就算楼异没死那也好,虽然风头都被楼异抢了会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在拓跋羽干看来,对付楼异比对付凤凌玉要简单得多。
虽然楼异修为很厉害,但他要维护他的光辉形象,要顾及所谓的仁义道德,而且在他看来楼异还是个官场新手,对付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轻松了。
所以即便是他对楼异下了药,即便被楼异知道了,他也毫不惧怕,反正只要他认个错,楼异就一定会原谅他,倒不是他觉得楼异有多么的心胸宽广,只是他觉得楼异需要维护自己的名声,所以才必须这么做。
拓跋羽干的话激起了其他士兵的情绪,他们一想到刚才自己这般的狼狈,就希望楼异能够替他们出一口气。
看到大家如此配合,拓跋羽干心里总算是有了一丝安慰,他看了看后方,然后问:“将军,您这次带了多少援军?”
拓跋羽干的思维是楼异带了千军万马来抢自己的功劳,可当他听到楼异的答案时,却当场愣住了。
“只有我一个人。”
“什么?”拓跋羽干皱起了眉,“将军刚才说什么?”
“我说援军只有我一人。”楼异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拓跋羽干,你为了一己私欲枉顾数万条性命的安危,待回到军营我定依军法处置。”
他没有转过头,没有去管拓跋羽干脸上的表情,而此时的拓跋羽干的面容却扭曲了起来:“你……你竟然一个人前来,你是故意的吗?!”
拓跋羽干实在无法相信楼异竟然只是一个人前来,虽然他知道楼异是天尊之境的高手,但是他也不能这么狂妄啊!一个人单独前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忽然,拓跋羽干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他向后退后了几步,嘲笑道:“将军,难道您是担心遇到您那位同门?”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打在活人的身上,洗刷着死人的血迹。
雨声淅沥,代替了楼异的回答,见楼异没有回话,拓跋羽干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
“其实将军不必太担心,就算遇上您的同门,我们也会有分寸的,绝对不会让将军为难。”
拓跋羽干的话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虽然将军只是只身前来,但以将军的实力,要把那凤凌玉就地正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天尊之境是修炼的分水岭,即便是天尊一阶和玄宗九阶也是天与地的区别。所以虽然拓跋羽干本身是玄宗七阶,但面对这样的阵势他也不敢放肆。
但是天尊之境不同,虽然要攻下城池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杀了眼前的凤凌玉,还是很有可能的。
“将军,您先进去,我们掩护您。”
南穆国的士兵也察觉到了危险,打算让凤云笙先回去,可就在这时,楼异却道:“我此番前来是将你们带回去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鬼面具上,但只是一秒,下一刻他便转过身,打算策马离去。
“放箭!投石!”
“不要!我说了是生擒楼异!”
凤云笙大声地道,但一切都太迟了,无数的箭矢和石头都朝楼异袭去,张继站在城墙上怔住,显然是不知道凤云笙为什么要喊不要。
虽说对方是天尊之境的高手,但也只是血肉之躯,只要攻击猛烈而且次数频密,一样可以将他打倒,而且对方正处于疏于防范的时候,这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然而让张继没想到的是,就在那石头和箭矢飞出去的瞬间,便撞上一道巨型剑弧,轰的一声,箭矢和石头瞬间灰飞烟灭。
张继当场怔住,他也知道对方很可能会将这些击碎,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连对方拔剑的动作还没看清,对方就已经将他的攻击化解。
雨水打在楼异的身上,沾湿了他的发,曾几何时,连絮雪也无法沾染的身躯,如今却被雨水淋湿。
凤云笙看着他的背影,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背影,这道曾经护在自己跟前的背影。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头,只是双腿一夹,策马离去。
还愣在原地的拓跋羽干和其他的北燕国的士兵也连忙跟了上去,而凤云笙则看着他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才缓缓地道:“开城门。”
另外两门的情况是,西定门的退军是真的退了,而北定门方面独孤朗也只是妆模作样地强攻了一下,然后便离开了。
对于南穆国而言,此战也算大捷,仅伤亡了六千士兵就力挫敌人接近两万,但是对于雁门关此时的情况,伤亡六千人相当于失去三分之一的战斗力,雁门关的处境是越来越危险。
不过好的消息是凤云笙他们暂时不用担心物资的问题,因为他们是按七万人的分量去准备的,现在只有一万多人,自然是十分充足的。
大部分的将领都对援军迟迟未抵达表示抱怨,有的抱怨天气,有的抱怨援军太过娇气,只有极少数的人大概能猜到个中原因是什么。
然而就在众人抱怨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下午的时候凤云笙收到了援军已经抵达仙福镇的消息,明天清晨就可以抵达雁门关。
这次的援军有三万人,而且都是带了物资过来,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全军上下都十分高兴,有了这三万人,他们的底气就足够了,不必再担心北燕国的来袭。
然而只有极少数的人对援军的到来感到担心,一个是凤云笙,而另一个则是端木珣。
入夜,营外山坡。
云销雨霁,月朗风清。
凤云笙站在池水旁,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枝叶,她记得上一年她和端木珣就是站在这里,谈起了他师弟的事情。
纵然知道楼异是无极门的弟子,纵然发现端木珣的异常,可凤云笙从未想过,楼异会是他。
其实只要稍微想想便可以知道,以端木珣这样的性情,即便是突然得知要与昔日的同门为敌,也很难让他屡屡失常,更何况他还是一早就知道这个事实。
可以对他造成如此大影响的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一定十分重要,虽然不是百分之一百就是他的那个师弟,但是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是他。
她的命是楼胜救的,而楼胜也的确是她亲手杀死的,无论这其中有多少原因,事实便是如此。
她知道,在北燕国人的心里,她俨然是一个背恩负义的小人,是一个奸诈毒辣的小人,是杀了他们最敬爱的楼大将军的凶手,这样的她对于北燕国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
更何况是楼异,楼胜是他的父亲,即便他们相处的时间可能只有一天两天,即便在这之前楼异对楼胜没有任何印象,但骨肉的亲情,是深入骨髓血液里的感情,无论是谁,都难以忘却这份感情。
若是其他人,她还可以为自己辩解,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他,她手里有楼胜给的半边玉佩,这是最好的凭证。然而当她发现自己苦苦寻觅的楼异竟是慕离时。
她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无法说出口,那一切的解释,都似乎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为自己开罪的借口。
不过她想,楼胜在九泉之下会为他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异是非,明好恶,检奸邪,消佚乱,楼胜所期望的,他都做到了,而且还是超额完成。
只是,他却走上了楼胜的老路。
楼叔,我该怎么办?
微微闭上眼,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三万援军忽然到来,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凤云笙知道内里一定有不寻常。
南靖和的要挟她还记得,而自己这样打他的脸,他真的这么做反而让她放心,可如今援军就出现了,这对凤云笙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将军,原来你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把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凤云笙的耳中,她转过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灰衣男子:“军师找我可有事?”
端木珣点点头,忽然单膝下跪:“属下有罪,还望将军降罪。”
自从凤云笙拒绝让他治疗后,端木珣就一直在想其中的原因,他想了很多,有凤云笙可不想因为自己身上的伤而让军中兄弟担心,也有可能是凤云笙太过要强,也有可能凤云笙的伤真的不重,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洁癖等等。
可是这些理由,都无法说服他自己,他不觉得像凤云笙这样的人,会因为那些原因而拒绝给自己治疗。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将军如此抗拒自己替他治疗?
端木珣不得不想到一个他所最不愿意知道的原因。
那就是——将军怀疑自己。
因为自己和楼异都是无极门的弟子,因为她知道了楼异就是他口中曾经提及的兄弟。
他不愿去怀疑凤云笙,但是他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而且他所做出的一些决定,的确有包庇楼异之嫌。
即便将军真的怀疑自己,那也是应该的,端木珣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要向凤云笙解释,他这么做并非因为包庇同门师弟,而是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他是端木珣,但在这之前,他先是南穆国的子民,他不可能因为个人私情,而做出有损南穆国的事。
他不介意别人如何想他,但是如果凤云笙对他有怀疑,那将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所以他必须要和她解释清楚。
凤云笙一个箭步将端木珣扶起:“军师,我从未怀疑过你。”
端木珣微微一怔:“将军?”
“我从未怀疑过你,意思是无论我知道什么,或者什么都不知道,都未曾怀疑过你。”她看着端木珣,“你的建议,并非顾及什么人,而是全心全意为了我们着想而已。”
端木珣这几天的心事,凤云笙是看在眼里。
她知道因为自己拒绝给他疗伤,他便会因此在心中猜想个中原因,继而以为自己是因为怀疑他才会如此。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就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其实当时如果不是他们都把她的铠甲脱了,看见了她肩上的血,她是绝对不会让端木珣知道自己受了伤,哪怕不上药也不会。
她身体的治愈能力本身就强,放着不管也能自己好,只是时间会长一点,自己痛多一点而已。
但她宁愿这时间长一点,也不希望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所以日后即便她受了伤也不会轻易说出,都是说没有受伤,然后等伤口自己愈合。
端木珣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若非如此,将军为何不肯让属下替您疗伤?”
“因为我讨厌在别人面前衣不蔽体。”凤云笙随口捏了一个理由。
讨厌在别人面前衣不蔽体?这是什么理由?
此时的凤云笙戴着面具,他是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听她的语气,说的却是那样肯定。
这也是和那洁癖一样的特殊癖好吗?
端木珣怀疑地看着凤云笙,凤云笙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是无法说服他。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把真相告诉他,不能告诉他因为自己是女人,所以才会拒绝让他治疗。
如此简单的理由,她却无法开口。
她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鬼面具。
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玉肌,还有那幽如寒泉的明眸,端木珣看着眼前这张举世无双的脸,这是一张比南靖和更为俊美的脸。
将军从来都是以鬼面具示人,或者说从来都是以“伤疤”示人,可现在却毫无保留的将她的容貌展示给自己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信任。
“将军为何会对属下如此信任?”
“直觉,这个答案可否?”
“看来是属下做了一回小人。”
端木珣知道凤云笙所说的理由不过是一个借口,他不知道凤云笙因为什么要编这个理由来搪塞他,甚至不惜在知道自己并不相信这个理由时,只是将面具脱下,用这样的方法告诉自己,她是真的相信自己。
因为那个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她不惜将她自己置身于险境,端木珣不知道凤云笙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到这个地步,但既然是连性命都可以不顾的,他知道这个秘密对于凤云笙来说一定十分重要。
所以即便他很想知道其中原因是什么,但是他选择相信凤云笙,选择不去过问,他只要知道凤云笙是相信自己的,那便足够了。
“将军,楼异便是属下曾向您提起的那位师弟,他叫做慕离。”
端木珣缓缓地开了口,他告诉凤云笙,其实他早在第一次遇到楼异时便发现他就是自己的师弟,也正因如此他这几天才会常常不在状态,经常走神。
“想起属下对将军说教,属下就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有些东西嘴上说的容易,可实际做起来又岂是如此轻松。”
端木珣自嘲地笑了笑,凤云笙微微摇头:“军师,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正如我所言,我从未怀疑过你,至少现在你没有任何值得我怀疑的地方。”
听到最后那短话,端木珣不仅没有觉得不适,反而放心地道:“幸好将军补充了后面,否则属下还是会向将军谏言的。”
“你应该知道我素来理智。”
端木珣点头:“的确如此。”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上的乌云,“我曾经很希望能再次见到师弟,但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形式,这种身份相见。”
凤云笙没有说话,端木珣继续道:“将军,我这位师弟修为甚高,而且擅长易经八卦,天文星数,他虽然重情重义,却绝非因私费公之人,要取得边菟,他绝对是我们最大的阻碍。”端木珣微微垂下眸,“或许只有杀了他,才可能取得边菟。”
“如果我们不取边菟呢?”凤云笙突然问。
“将军?!”端木珣十分诧异,“将军何出此言?”
“我只是不想生灵涂炭而已。”凤云笙道。
“属下知道将军心慈,可现在的形势战争是无法避免,没有小的牺牲就无法换来和平,相信这个道理将军也明白。”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军师不必当真。”
“如此便好。”端木珣放心道。
“只是即便想拿下边菟,此事也要从长计议。”
端木珣略一沉吟:“将军是担心援军?”
凤云笙柳眉轻挑:“军师也有此担心?”
“是。”端木珣点头,“属下认为援军来得太过突然,有些不正常。先前属下以为只是我多心了,没想到将军也有此顾虑。”
“军师,”凤云笙看着端木珣,神色肃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可以向别人提起。”
“我端木珣发誓,绝对不把将军所告知属下的事说出去,否则必将五雷轰顶”端木珣郑重地道。
“其实昨日夜里,我见过靖王爷。”
“那封信竟是出自王爷?”
凤云笙点头:“昨晚正是在此处山顶,我与靖王爷碰了面,他要我答应他一件事,只是我拒绝了。”
端木珣没有出声,凤云笙继续道:“靖王爷当时很生气,言语间似要以援军来逼我答应他,但我还是拒绝了。”
“所以将军认为,靖王爷会对援军加以阻挠?”
凤云笙点点头:“我本以为援军不会来,或者说如果他们没有来,我会比较安心。”
“将军是担心这批援军不会听令于将军?”端木珣低头沉思,“靖王爷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即便他再生气,也不敢公然将援军撤回,所以无论如何,援军都一定会抵达雁门关。”
端木珣指尖拖着下巴,“靖王爷在此时让援军到达,或许是想向将军示好,希望您不要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想告诉我只有他能救得了我。”
“所以将军认为,靖王爷是故意将这个消息告诉拓跋羽干,好以此报复您?”端木珣摇头,“将军,靖王爷并非三岁孩童,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时之气而做出叛国之举?”
“我不敢妄加猜测,但拓跋羽干和独孤朗也并非无脑之人,他们既然冒着雨夜赶来偷袭,一定是得到让他觉得不能再等待的消息。”
“将军觉得这个消息,便是我们援军明日就会抵达仙福镇?”
“这只是其中一个最有可能的消息而已。而且军师你想想,为什么援军明日就到仙福镇,可今天才传来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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