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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请顾师傅前去救人一命!”
——这话说的有点听头。
需要大夫治伤不假,可里头应当也有点别的意思,顾轻鸿愿意出面镇场子,戏班子的人再想轻举妄动绝对要多考量几番。
顾师傅自然晓得赵员外打的什么主意,他看不上这种人,但他作为大夫,也不可能置伤者于不顾,“……我去拿我的药箧。”
顾师傅往回走,迎头遇见了匆匆走来的顾雪洲,对他挥了下手,“赵家的人来了,把孩子藏起来。”顾雪洲赶忙转身又匆匆走回去。
顾师傅提了药箧,还没走出门,那边儿又一帮人敲锣打鼓似的来了,个个身上挂彩,严重者被人抬着躺在担架上痛苦呻/吟,正是戏班子的人,把顾师傅堵在门口,可怜讨饶说:“您就是顾轻鸿顾师傅吧?恳请您救救我们的弟兄吧,不过是为了义气公道,却叫人打得半死,有冤也无处伸。”
赵家家丁急了,冷哼道:“狼心狗肺的,我们老爷好心好意请你们过来唱戏,反咬一口说我们老爷偷你们东西,可笑,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是我们先请的顾师傅!顾师傅自然要跟我们走!”
两边差点没又当场掐起来,路过的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热闹,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顾家门口就围了一群人,堵成这样也出不去了。
两帮人是你推我一把,我给你一拳,眼见着又要演变成暴力事件。顾师傅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不要动手,这里这么多病人,哎,不要动手啊!”
顾师傅也被人拉来扯去的,往左也不是,往右也不是,被推搡了好几下,“……没听到吗?我说了让你们住手!!”忍无可忍,顾师傅总算是出手了。
群众们啪啪鼓起掌来,喝彩叫好。
瞧着顾师傅没一会儿一个人把两边人都打趴了,观众意犹未尽,咂嘴道:“啧啧,好久没看到顾师傅打架了,身手还是那么俊!”
另一路人问:“这是谁啊?”
“你外乡人吧?”好心人回答:“这是上善堂的大夫顾师傅啊,如今搬去城里了,有时还回来坐诊的。顾师傅最看不惯打架的了。但凡有这种事他总会去劝架,不过这些人总不听,顾师傅只好把他们都先打得听话了,再来劝。”
更有好事者叫嚷着:“顾师傅,收不收新徒弟啊!”
一时间喧阗吵闹不已。
赵家的和戏班子的都安静下来,不敢再造次了,顾师傅负手于背后,摇头感叹:“给你们讲道理,都听不进去,唉。我是大夫,怎么会挑病人呢?也不能丢下眼前的病人,索性我就在这儿看病了,赵家的病人也抬过来吧。”
赵家家丁带头的捂着被顾师傅揍了一拳肿起来的脸,狠狠瞪着戏班子的人一眼,带着几个伙计,快步赶回去了。
顾雪洲早就抱着沐哥儿躲到二楼小阁楼里去了,小窗开了条缝儿,可以看到门口和院子里的情形。
目睹了顾师傅教训人的经过,顾雪洲很是羡慕,他先天不足,不能练武。当年大哥倒是跟着顾师傅练过两年拳脚,每日清早在中庭练拳,他便端张小杌子坐在一丛兰草旁边给给哥哥鼓掌。
沐哥儿看得点头,倒没刚才生气了,这个大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难怪他刚才被抓住了,他在戏班子练功极为刻苦,身手灵活,等闲的大人是抓不住他的,被抓住也不算多冤枉。又想,要是能从这个顾师傅身上学两招就好了。
顾雪洲借了堂院让顾师傅安置病人,没多久赵家受伤的人也都抬过来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十来个人把大堂塞得满满的。顾师傅净了手,拿出白布围裙、袖套还有口罩出来装备上,可以开工了。
沐哥儿坐在顾雪洲怀里扒在小窗上往外看,他看到顾师傅从药箧的一个格子里取了一种药粉出来,让病人服下,那些人就不再大声叫痛了,他眼睛亮了,指着问:“他们吃了那个药就好了吗?”
顾雪洲解释给他听:“没有,那个是麻沸散,吃了这个,身体就发麻减轻疼痛,再治伤就好治了。”
沐哥儿有点失望,过了会儿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
顾师傅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实在忙不过来,便喊道:“安之,过来帮忙!”
沐哥儿拉着他的衣襟,不高兴地说:“你别走。”
阁楼还是很安全的。顾雪洲哄他:“不行啊,我得去救人。你乖乖待在这里好不好?”
沐哥儿本来还是不乐意,被反复哄了,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顾雪洲下了楼过去,顾师傅说:“止血散不够,你来给他们止痛。”
顾雪洲有点懵,“什么?”
顾师傅治病治得着急,“金针啊!”
顾雪洲这才恍然大悟,“哦,对,对。”
他父亲与顾师傅是师兄弟,也是因为这层关系,顾师傅当年才冒死保着他一路南下,帮他在乡下改头换面隐姓埋名重新生活。他们师兄弟皆是百年前一代神医楚卿的传人,得了两套医术绝学,一是柳叶刀术,二是子午流注金针术。因家学渊源,他自然也自幼学习,只是现在转开了胭脂香粉铺子,除了偶尔做点面药,家学就无处施展了。
沐哥儿气鼓鼓地在楼上看着顾雪洲忙活,非常不满。楼下都是他的仇家,死了最好,救什么救?就在这时,又有一群人鱼贯而入,他看到其中一个人,瞬时眼神就阴沉冰冷下来。
正是两位事主登门了,戏班班主沈玉官并赵员外一起上门,不止他们,后面还跟着一罐县衙的官差。
沈玉官脸上阴沉。赵员外倒是腆着肚皮理直气壮,他有什么好怕的?虽然他着实喜欢那个小美人,可他确实没有把人扣下来啊。
纵使一直是沈玉官一直叫嚣着要报官,其实就算真报官了他也不怕,顶多丢脸。这些人贩子才怕,赵员外就没信他们真的敢报官。但没想到居然还动起手来了,这下好了,衙门来人正好看看到底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沈玉官十四岁登台,不知演了多少戏,惯是个会察言观色装模作样的。此时他身上衣衫也破烂了,丢了一只鞋,头发凌乱,脸色发黄,眼里泪涟涟的,真真就是个被权贵官府欺压的可怜老百姓,佝偻着身子同县令讨饶:“那孩子是我捡回来同亲儿子般养大的,他又聪明又乖巧,大伙都爱他这才冲昏了头脑,竟冲撞了赵员外,是我们的不是——可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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