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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哪里还有分毫积雪。
方才,少年所立之处。
赫然,出现十丈深坑。
状若五指,其深,不知何许。
“师伯大恩,寒衣万死难报!”
赫然抬头,徐寒衣目露疯狂,叩首击地。
大邱国,封妖宗,传承不输九州。
封妖掌,上可击天。
掌出,红尘断,群仙叩首。
掌落,绝生灭,万妖涤荡。
自古,便是嫡传嫡的不世传承。
这个师伯,来历不凡,远不是自己那个明面上一统封妖一脉的师尊可比。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
这般卑微,在这个师伯面前,不亏。
人啊,活着,不就是为了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存在吗?
被师尊捡回来赐名徐寒衣的年轻公子,自小,便懂得自己要的是什么。
约莫是小时候被欺负狠了的缘故,在徐寒衣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藏着一股子戾气。
不求为仙,但求一世为尊。
有些东西,既然师父给不了,那就算给师伯当狗又如何。
在大邱,强者为尊。
不像九州,没那么多规矩。
大邱贫瘠,不及九州地大物博。
诸多宗门同生同存,自是残酷无比。
远没有表象那般平和如水。
水面之下,漩涡涌动。
封妖门人,能成为一代真正封妖天师的,十不存一。
自小见惯了生死,所以生性薄凉。
因为怕死,所以想要活着,想要好好活着。
“呵呵,你倒是机灵,完全不像是我那迂腐师弟一脉所出。”收掌,老人冷冷一笑,似是嘲讽,又像在自嘲,“封妖门人,若多出一些师侄这般无尘璞玉,老夫何至于去与你师尊夺那宗主之位?大邱国,御妖一脉,有九玄老不死撑着。控妖一脉,又有王室掌控。往昔妖宗三分,独我封妖一脉青黄不接,现在有涤天老祖宗坐镇不假,可老祖宗天人第五衰将至,独木难擎。天人之下,众生皆为蝼蚁。我处处与你师尊争锋,非是贪慕宗主之位,无非怒其不争。”
徐寒衣复叩首,额前血流如注,言辞真切,“师伯用心良苦,处处为我封妖一脉殚精极虑,师侄必当誓死追随!”
“行了,起来吧!你也不用这般来拍老夫马屁,之所以会和你说这么多,全是因为在你这小娃娃身上有着那么几分老夫当年的影子。”微微一顿,老人徐徐开口,悠悠然道:“如今,上有大邱王室虎视眈眈,侧有妖宗其他两脉图我封妖传承之心不死。再像他这般中庸下去,等涤天老祖度天人五衰争渡不过,我封妖一脉当真便是真正回天乏术!墙倒众人推,到那时,先不说大邱王室与同为上九宗的其他八支传承,就是那些依附于我封妖宗之下诸多往日仰仗我宗鼻息苟活的分支小国宗门,又岂会容我宗有喘息之机,必当群起攻之。”
城墙下,柳小凡缓步自无底深坑旁的一株老树背后走出,铁剑拄地,轻声一笑,道:“老家伙,你话还真多,比你那狗屁师侄还要多。”
背上的小姑娘睡得香甜,脑袋挨在少年后颈处。
下意识的,两只小手紧紧搂住少年脖子,小声喃喃:“姜小虫,对不起…”
原以为是采莲姑娘醒了,少年浑身不由一紧,微微侧过头,才恍然原来小姑娘是在梦呓。
不由唇角微翘,轻声道:“安心睡吧,一觉醒来,什么都会好的!”
“归墟国,木妖至高传承六式之一,以木相倚,画地为牢?”狮髯老人也不恼,微微一怔,轻声自语。
旋即,哈哈大笑,啧啧叹道:“后生可畏,小小年纪便有这般修为,实属不易,不愧是柳皇后人。当初,若非是柳皇与忘忧小郡主不知所踪,说实话,我宗还当真不敢妄去图谋乙木妖族。”
柳小凡仰起脑袋,双眼微微眯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手中铁剑。
老人手抚城墙,看着城下少年,上下打量,沉声道:“小娃娃,老夫念你修为不易,又敬柳皇一生磊落无敌,有心为柳皇留一后人。不妨开放六识,自献三魂七魄,成为老夫妖傀,也不辱没你妖皇后人身份。”
铁剑横空,柳小凡面色寒凉,面有寒霜,一字一顿,“此生,我必屠你封妖宗满门!”
这些年,剑斩诸多封妖门人,也非是一无所获。
老人口中妖傀,柳小凡更是亲自斩灭过不少。
所谓妖傀,往昔,无一不是自己娘亲族人。
三魂已失,七魄封存,六识不再。
如吊线木偶,任人驱使。
这般活着,生不如死!
兽噬人,故然凶。
最狠,却是人心!
骤然,天地生变。
风起,剑气如虹。
一剑西来,劈开诸天云端。
仅此一剑,可倾天下。
“还不走,更待何时!”
声音细若蚊音,在柳小凡耳畔回荡开。
“九州三十六家,墨门,巨子剑诀?若是六指墨玄麟来,老夫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城墙上,老人巍然不动,轻笑一声,叹息道:“可惜,空有剑意,却失剑心,这般巨子剑诀,不过竖子尔,看老夫单手破之。”
袖袍涤荡,遮天蔽月。
凌天剑势,转瞬不再。
“前辈之恩,柳小凡先行谢过,铭记于心!”
没有理会城墙上那个修为可怖通玄的老人,柳小凡执剑冲着虚无微微俯身行晚辈礼。
待做完这一切,这才徐徐冲着城墙之上一老一少挥了挥手,乐呵呵道:“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不等话音落,连同背上的小姑娘一起。
两人身形逐渐模糊,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天地之间。
荧光散尽,空留一株柳枝在月下随风摇摆。
“镜花水月?好狡猾的小子,有趣,实在有趣…”老人虽然在笑,眼中却有寒芒闪烁,冲着躬身而立身后的徐寒衣轻声道:“吩咐下去,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上品傀鼎给老夫寻来!”
徐寒衣浑身一颤,只觉遍体生寒,俯首恭声道:“谨遵师伯法旨!”
……
……
“老了,老了,是不中用了。这才递出一剑,便觉这把老骨头要散架了!”
许久,直至封妖宗诸人彻底走远,城墙阴影中才徐徐走出一个老人,一边揉着肩膀一边不由感叹岁月蹉跎。
佝偻着身子,轻捋颔下胡须,老人轻笑道:“公子,可曾看出了什么?”
“奇怪,这个妖公子还真有些捉摸不透。”城墙上,姓嬴的公子斜倚城楼,执壶独饮绿蚁,一壶饮尽,一跃而下,蹲下身,摘下那株柳枝,细细打量,不由皱眉道:“确是乙木皇族独有传承秘术镜花水月不假。”
“莫非,真是我猜错了,吞仙铁剑妖公子,当真不是姓姜的那个混蛋?”
轻撵手中柳枝,沉吟稍许,赢公子不由轻声一叹,“算了,不想啦!大千世界,多得是想不通的事,多得是猜不透的心,多得是看不透的人。不如不想,不如不猜,不如不看,不如寄情山水,不如快意人生,不如,再喝杯绿蚁酒去。”
“墨伯,陪我回去小饮两杯如何?”懒懒打了一个哈欠,冲着身后老人挥了挥手,当先向着城中踏步而去,自言自语絮叨道:“这一个人喝酒啊,日子短还好,日子一长当真无趣的紧呐!”
同为北域七公子,妙公子最是洒脱。
不争,不抢。
得之,我幸。
不得,我命。
老人看着姓嬴公子背影,有那么一抹恍然。
或许,这便是为何墨门一脉愿意倾尽今世赌注在身前少年的缘故吧?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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