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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多日的选月喧嚣,终于在时间进入腊月中旬时c随着铨选最终结果的公布落下了帷幕。
这样的办事效率,总体来说还算是不错的。武周旧年时,选事泛滥,每年多达两三万选人奔赴神都听集,以至于铨选事务加倍,加上许多员外官的设置,最终结果的公布往往要拖到第二年的二三月,与接下来的科举无缝连接。
前程攸关,每一分等待都让诸选人们倍感焦灼。因此当结果公布这一天,众多选人们也都第一时间奔赴选院,查看自己的选授结果。
选授的榜单同样也叫长名榜,只是跟决定选人资格的长名榜相比,名额大大的缩水了。今年冬集参选的选人们一万七千多人,但最终敲定的选授名额却只有两千一百多个。
接近十比一的淘汰比例看似并不算高,但要知道铨选的参与者并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已经通过各种途径获得官身的选人们。
这些人已经通过了国家初步的典选考核,只是在等待一个做官资格。这么高的淘汰率,也的确是有些残忍。
但这才是朝廷选士的常态,类似早年的靖国时期人人都有官做,又或几年前的科举三术科发榜即授,仅仅只是非常时期的特殊状态,并不会长久如此。
如今大唐整体的国运势头虽然是昂扬向上c机会众多,但无论怎样的大势奔涌,总会有人错过一个又一个的机会,徒自嗟叹岁月流逝c时运不济。
其实早在多日前,铨选各种考核流程大体上已经走完,选授的名额基本也已经确定。
但终究还是有些人不肯死心,盼望着会有格外的开恩变数发生,第一时间便来到选院,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浏览长名榜单,但最终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不乏人因此失声大哭。
有失意者自然便会有得意者,一些入选的选人早早便在名单中找到自己的名字,若再看到所授官职正合自己心意,矜持者笑而不语,外向者恨不能踏歌蹈舞c宣泄自己的喜悦。
这一届铨选两千一百多个职位,属于京司的有将近三百个,要比最初传言中所说不足一百个京司职位多了将近两倍。毕竟那些小道消息来源无从追查,难免会与实际的情况相差甚远。
不过传言也并非全是虚假,在今届铨选的大格局上并没有出错,今年的确是州吏大举之年。扣除那将近三百个京司职位之外,剩下的一千八百多个俱是外州府县的职缺。
没有通过铨选的选人们自是悲痛欲绝,而通过铨选得授的也都各怀有喜,原因就在于诸官职内外闲剧轻重的区别。
随着朝廷大修内政和对外的开拓,加上各种规令与福利的补贴,内外官职虽然不再像早年那样差距悬殊。但哪怕是外官,也存在着极大的差异。
时流中不乏好事者引佛家六道轮回的说法,将天下诸道州府加以划分优劣。开元三年之后,大唐诸道监察又恢复为永徽年间的十三道,并在此基础上独立划分出了以东西两京为中心的京畿道与都畿道,一共分为十五道。
在这诸道当中,京畿道与都畿道便列于六道中的天神道,虽然任职于州县,但却位于政治中心,处境待遇上并不比京司差了多少,还能享受到地方官当衙主事的乐趣,少了朝廷诸司人事牵扯的掣肘,虽然名为州县官,但实际上较之京司卑员还要更有乐趣。
虽然说后世官场有“恶贯满盈,附郭京城”的说法,但如今的大唐还没有达到后世官僚化成熟的状态,且原本嚣张跋扈的勋门世族也在多年来的打击下萎靡下来。
京畿赤望诸县作为最先感应到朝廷政令变化的近畿区域,也是最能出政绩的地方。大凡官员只要不是完全的庸碌无能,安心于事,秩满之后便不愁政绩前程。
天神道下一个等级便是人间道,得列于此的地方就多了起来,诸如河东道c河南河北道以及江南东西道等。
这些地区已经少不了任事地方的辛苦烦恼,但仍然没有让人断了修行的希望,只要勤奋努力,同样也不乏列绩功簿的机会。
再下一个等级便是修罗道,环境与条件较之人间道要更艰苦一些,诸如陇右道c河西道,以及几大都护府所在的地区。
这些地方因为地近边疆,自然比不上中原地区那么安逸,但随着大唐国力的增长以及在军事上的开拓,官员人身安全有所保障,且若遇到机会,还有可能奋求一下军功,最适合那些功心炽热c渴望进步的官员。
这三上道论定之后,剩下诸道便不怎么能让人提得起兴致了。特别是列名于地狱道的岭南道,本身便路途遥远,地方上又瘴热泛滥,本来便是流放犯官罪人的地方,若真被选授那里,可真是让人叫苦不迭。
这样的划分,虽然只是坊间
的戏言邪说,但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如今大唐各个地区的政治现状,并不是完全的无的放矢。
今次铨选中,便有属于岭南道诸州的两百多个职缺。那些得授的选人发现这一情况后,都不免如丧考妣,神情甚至比那些落选者还要更悲伤。
虽然说吏部选授之后,诸选人还要前往吏部过官注历c领取告身,超过限期便等于自动放弃任官的资格。
可真要逃避选授的话,惩罚也是颇为严重的,起码要禁锢十年不得参铨,而且这一弃官的污点也会永远记录在履历中,遇到需要权衡挑选的职缺,便会成为优先淘汰的对象,基本上就宣告了政治生涯的完结。
所以选人们一旦得授,等闲是不敢随便弃官,除非是遇到父母大丧c需要丁忧的特殊时期。但这样的情况实在太稀少,想要人为制造巧合,那代价绝对比硬着头皮赴任要大得多,起码也得是遗祸数代起步。
每年铨选结束,此类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情景都会上演一遍,也不乏得授恶官的失意者们凑在一起,希望能够挑出一些选事中不合理不公正的地方加以抨击,希望搞大舆论c否定结果。
类似的用心不能说是险恶,也只是人性中偏于负面的一种想法,并以另一种形式对选事流程进行监督。
今年同样如此,一些得授恶官者在选院盘桓不去,并逐渐的聚集在一起,用各自携带的纸笔将选授长名榜记录下来,特别是对一些好官与特殊的选人们授官情况抄录下来,然后便凑在角落中加以分析。
一些孤立的事件自然难以分析,可是类似的事件集中在一起进行比较梳理,自然能够发现潜伏在事物表象之下的一些规律。
选人们首先分析的便是那将近三百个京司官职,然后便陆续发现了一些现象。
首先发现的便是这些得授选人们的功名出身,其中一部分是靖国功臣,另一部分则是开元以来科举诸科以及各科制举得中出身者。至于荫受c太庙斋郎c挽郎等诸类杂项出身,比例则占得极低,只有寥寥数人。
大唐士人获取出身的途径并不只有科举,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方式,比如品子荫授。五品以上便能荫一子,这便造成了许多的冠缨世家,父子相继乃至于数代官爵延传。
这些官二代们起家未必极高,但父辈祖辈早在官场上积累了不菲的资源。那真是恨不能将祖宗八代骨灰都挖出来撒身上壮胆助势,与时流竞争当时,哪怕选司制度严明,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隐性优势发挥作用。可是一番盘查下来,留用京司的几乎没有荫受官身者,仅仅只有几名太庙斋郎,年龄也都在三十五岁之上,是经历了超过十年的守选期才得以参铨,所授给的也并非台省官缺,而是诸寺监的下品伎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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