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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宗教化的儒家,儒学顶多,也就是一门学问,至于治国……”

它只是一门哲学!

与后世的许多哲学一样,只是哲学范围的一门学问。这才是儒学的本质,尽管清楚这一点,但在另一方,在过去的两千年间,儒学已经渗透到国人的方方面面,儒学的不仅构成了国人的道德底线,约束着国人的举指,同样也早就渗透成为中化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正因如此,朱明忠才不敢轻易说着什么“打倒儒学”,伟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不是伟人,自然更不可能做到。

至于所谓的儒学保守,不过只是后世人用晚清的倭仁等保守派的观点去代表儒学罢了,不过只是一叶遮目的观点。实际上,儒学从不曾排斥过对外学习,一直以来,在清河书院推行的“实学”,同样也是儒学的一部分,放眼治平之术,恢复儒学“有体有用”真精神的“实学”之所以能够成为学术主流,正是儒学自我进步的一部分。

保守的是人,而不是学问。更何况,儒学的本质是哲学。就像无论是唐代或是宋代亦或是明代的大多数学者从不曾排斥过技术以及外来学问,但反观晚清以倭仁等保守之流,却排斥对外学习,而这种“妄自尊大”并不是起源于儒家,而是源于满清,从乾隆毁天下书籍修四库全书之后,这种“妄自尊大”就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满清学术界。反观明代对西方技术的学习却是主动的。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佛朗机传入中国的正德末年,白沙巡检何儒在来华的西班牙船上看到了西洋火炮,其性能优于当时明朝的火炮,于是便动员船上中国籍的枪炮匠上岸仿制。

这种主动的学习,对于满清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明末的“西学东渐”又岂只这一个例子?这个时代未经满清阉割的儒家,并不曾排斥外来的学问,事实上,两千年来儒家一直在“兼容并蓄”,这才是其传承两千年的根本原因。

但……对此,朱明忠并不在乎!

“一百多年前,西洋开始进行宗教改革,他们的改革打破了天主教的精神束缚,为社会发展奠定基础。而相比之下,尽管儒学没有像欧洲的天主教一样,在过去的一千多年中成为国人的精神束缚,但却也在某种程度上束缚了国人的精神,它已经在很多方面,影响到了社会的发展……”

即便是已经过去两年,朱明忠仍然记得当时石磊听到这番话时的惊骇模样,在大明,或许有人曾质疑过儒家,但是却没有像他说的这么赤裸裸,

“臣不知……”

石磊的回答很简单,也很直接,他不知道,因为他不是读书人,他不是“圣门子弟”,这也是为什么朱明忠会对他说出这番话的原因。

因为全中国——所有的士子,都是“圣门子弟”,这意味着,他永远不能对他们说出这番话,更不能说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不知道,没有关系,但你要知道一点,就是儒家,从汉武帝独尊儒术那天起,尽管他在不断的适应时代,尽管他奠定了汉人文明的根本,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被锁起来,从开科取士的那天起,儒人就一点点的掌握着汉人的朝廷,它就像是宗教,像佛教、道教一样,掌握着人们的方方面面,束缚着国人的精神,古人可以灭佛,可以灭道,但是谁人敢言灭儒?”

盯着石磊,朱明忠道这两个字的时候,可以看到他的肩膀在颤抖。即便是他,也被那两个字“吓到”了。

“灭儒,如何灭?难道要,要杀尽天下所有的读书人?焚毁天下所人的经诗子集?然后再把忠孝仁义礼智信,把礼仪谦耻,所这一切,都通通的不要?然后,我们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就连汉人,也成为了一个名词,何为汉?何为华?何为夷?本身就是从儒家的“春秋大义”、“华夷之辩”中延伸出的。

“两千年来,儒家早就成为我们骨子里的一部分,我们的信仰,我们的精神,我们的……一切,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儒家告诉我们何为忠、何为义,何为仁,何为义,同样也告诉我们,为何要这么做?如果我们摧毁他,又如何回答这些问题呢?”

置身于文庙之中,朱明忠一边迈着步子一边缓声说道。

“就像西洋人的天主教一样,它主宰过国家,凌驾于王权,曾用宗教法庭审判过异端,用火刑阻挡过科学,可是,西洋人有可能把它剥离出自己的文化吗?它本身早就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他们才会进行宗教改革,把天主教从国家权力中剥离出去,它们变得……”

转身凝视着孔子画像,朱明忠的唇角一扬。

“变得仪式化,新人在它的面前宣誓,儿童接受洗礼,人们在他的面前惭愧,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唇角微微一挑,朱明忠又道出儒家的一个观点。

“敬鬼神而远之!敬畏它,保持距离就行了,至于其它……又有何用?我们所需要的,也是这样的改革!”

或许,石磊并不懂,但是他从大王的话中,听出了大王的意思,就是把圣人学问变成……像佛经一样的东西,念念也就行了,大家拿圣人学问去做人既可。

“****……或许,我们看似没有****,但实际上我们一直是个****的国家,只是我们的教是儒教,现在,我们需要的也是一场宗教改革,儒教就是儒教,它教我们事君以忠,事亲以孝、事友以信,当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在这圣人面前表示忠诚君主、孝敬父母,在孩童开笔礼上,以朱砂启智,在我们犯错时,对着圣人惭愧一下,在人们去世的时候,在圣人面前,告诉生者,死者无愧教诲,如此种种,它只是一种形式一种宗教……”

当然,更是一种哲学!

这些道德化的誓言,仪式化的形式才是朱明忠所需要的,当然,它不仅仅是哲学,同样也是工具。

“宗教,也是工具,佛教可以传入、天主教也可以,为什么我们的儒教不能传播出去呢?它只是宗教,我们的儒士,不再是治国的贤达,而是传教者,他们的责任就是教化四方,就是传播儒教,让世界都沐浴在儒教的光辉下,当然,我们从不言道天堂,因为天堂是上帝的,而作为儒教的信徒,传教的目的是什么呢?”

天主教许以天堂,佛教许以轮回,那么儒教许给世人的又什么呢?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大同!

这正是未来“儒教”所给予的,当然,他所给予的是“世界大同于中国”,而不是“中国大同于世界”,有了“儒教”作为思想基础的殖民,才是成功的殖民,因为宗教——可以教化,可以从信仰上让他人甘愿被中华“大同”。

“大同……”

盯着这“圣庙”的模型,朱明忠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殿堂应该被称之为“大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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