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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木转头看了哥哥一眼。
火把侧照在旭达罕锋锐的脸上明暗交错起来他高挺的鼻梁投下了阴影一只眼睛掩在阴影中另一只阴冷没有表情。
隔着百步两队人马对峙战马不安地跳着骑兵们努力约束自己的坐骑数百支火把照透了夜色。赤色的龙牙旗下旭达罕跨马而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却只是安静地摸着马鬃那柄出鞘的利剑静静地横在马鞍上。
贵木掌着刀紧跟在哥哥的后面。他还没有亲身上过阵紧张得脸上惨白额角青筋暴露突突地跳着。
“哥哥可别……可别给父亲知道了这事……这事可不是小事。”贵木用力勒住自己那匹黑马压低了声音。
“都到这里来了难道还能灰溜溜地走么?”
“可是我……我还是觉得……”贵木低下头去。
一个巴掌落在贵木的脸上干净利落的“啪”一声。贵木捂着脸刚要怒却对上了哥哥的眼神。
“废物!”旭达罕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我教过你什么?统统忘记了么?你觉得?你觉得?你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头羚子被人家咬死了都不知道逃跑!”
贵木觉得心里寒不知道是冷气吸多了还是因为哥哥那双眼睛。
“你说得不错我也早就知道大汗王们会为了我们兄弟两个去跟父亲争么?不会!我们就是只马鞍人家要骑着我们骑坏了没用了再换一只。若是去东6的是我们这北都城里可没有人会记得我们就等着死在东6吧!”旭达罕一把摔开他“看见今天大汗王们的脸色没有?他们准备换马鞍了!想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他们把我们当作青阳部的外人能争回面子只有靠我们自己!这北都城里多少人在等着看我们兄弟的笑话可是我们兄弟是没有笑话可看的世上没人能看我旭达罕的笑话!我终要叫那些笑我的人一个个都在我马鞭下低头!”
“是!”贵木用力点头。
“你是我弟弟”旭达罕为他整了整衣领拍着他的肩膀“整个北都城我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一个!我可以相信你是不是?”
“哥哥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旭达罕回过头去声音冷得像冰硬得像石头“一会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我们是亲兄弟阿妈一个人的奶水喂大我们两个人我们要为阿妈争口气。”
“嗯!”贵木用力点头心里像是有团火。
从小到大在贵木心里旭达罕是谁也不能代替的人。
因为阿妈是朔北部的两个人血统上都被歧视。小时候势弱练刀练不好要罚无故怒要罚不按时进食还是要罚上到各家领下到金帐宫里有身份的女奴都可以把冷冷的眼神扔在贵木的头顶。偏偏他最小又最气盛不能忍的时候就会暴躁地打坏一切东西对周围每个人大吼。这时候就会有金帐宫的侍卫武士们冲上来抓住他不给他吃的罚他跪在太阳地里面。贵木咬着嘴唇就是不跪尽管胃里痛得像刀绞一样嘴唇都干裂了。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都是父亲的儿子有人是贵血有人是贱血有人喝着羊汤呵斥别人有人就要饿着被别人呵斥。那种剧痛攻心的感觉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这时候是旭达罕走过来先在他身边跪下旭达罕是个好王子不挑剔不怒从不惹人生气可是旭达罕跪在他身边默默地拉拉他的袖子。终于贵木和他一起跪了下去金帐宫的人冷眼看着他们两个天就这么黑了旭达罕默默地跪在那里看着前方星辰升起在他头顶。
旭达罕最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已经冷了的馕递给贵木贵木抢过去啃着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而旭达罕依旧默默地看着前方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贵木狠狠地抹着眼泪问他。
“我们现在跪着总有一天会站起来”旭达罕轻声说“还有……我是你哥哥啊!”
从那天夜里贵木一直都相信这个哥哥终究会像他小时候说的带他一起站起来。
对面的阵势闪开一个缺口比莫干提剑而出跃上雪漭的马背几个剽悍的家奴手持着皮盾遮护在他左右剩下的也都顶盔掼甲高举火把约束着**躁动不安的战马。
“旭达罕你血口白牙想要诬陷哥哥么?”比莫干遥遥地指向龙牙旗下的旭达罕。
如同刀锋相对阵前是一触即的格局。比莫干帐下伴当连同家奴只有三四百人旭达罕带的是他一手训练的“龙牙轻蹄”百余人的轻骑本来不足以威胁比莫干比莫干也就不太上心。可是这个特殊的时机训练有素的轻骑兵再趁机动就不是他的家奴可以相比的了。
“大哥为什么这么说?”旭达罕的声音冰冷的没有起伏“阿苏勒失踪在北都城里人人都有嫌疑。九王已经带兵搜了我的帐篷我身为王子就对北都的安危有责任我不过是要看看你的帐篷你骑兵阻拦我是帐篷里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么?”
“旭达罕你想折辱我?要搜可以!你让九王来让木亥阳来但是你们兄弟不行!”
“既然不是你做的有什么不能搜的?搜不到最多我在父亲面前谢罪。大哥若是要搜我的帐篷我也打开寨子的门随便大哥搜。大哥现在不让搜是要把什么东西移走么?”
“我说过我不怕搜但是朔北血的卑鄙杂种不可以!”比莫干被激怒了“一个下贱的奴隶也可以搜就是你旭达罕今生别想踏进我的地方!”
“既然大哥这么看不起我”旭达罕低声说着忽然提手抄起了马鞍上那柄横磨双刃剑“那么就不要怪我也不顾大哥的脸面了!”
他忽地举剑暴喝起来:“杀上去都给我擒了!反抗者杀!”
贵木呆了一下。他们杀气腾腾而来只是想搜比莫干的寨子却没有想到真的会有冲突。听到“杀”字的命令龙牙轻蹄的骑兵们也怔住了。
“杀!”旭达罕神色不变高高举着他的剑。
他带动战马一骑当先直冲了出去。贵木咬咬牙压下了所有犹疑也猛地拔出腰刀高喊了一声:“杀!”
龙牙轻蹄的骑兵们一起拔出腰刀骏马长嘶破闸之水一样冲了过去。
“我……我们怎么办?”铁由变了脸色。
比莫干的脸微微扭曲起来也拔了战刀:“杂种!早有杀了我们的打算吧?抓着一个机会就忍不住了。终究还是小看了这条草里的蛇!”
他高举战刀大吼起来:“上!给人踩在头上了还能忍着么?”
武士们的血勇被激出来无端被攻击的耻辱令家奴们暴怒起来他们的脸色早已涨得通红握着战刀的手滚烫滚烫。
“杀啊!”所有人一起举着刀暴吼。
藏身在帐篷中的文士把帘子微微掀起一丝看着远处两拨火把挥舞数百点亮光在夜空下分外地耀眼喊杀的声音滚滚而来还有羽箭的尖啸声、哀嚎声、战马的嘶吼声两拨火把汇到了一处仿佛蛮古荒凉的黑色大地上有一只巨大的浑身闪光的巨兽在起舞。惨烈的拼杀在远处看去竟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真是乱离之世啊!”他放下帘子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盘膝坐下把酒罐举到了嘴边。
长刀狠狠地斩向一人的面目猩红的血随着刀拔出而喷涌溅了贵木一身。他甩开马镫起脚把那具尸体踹下了马背。
他狂吼了一声满脸鲜血提着战刀四顾寻找着下一个敌人。眼前几百人混战的场面放眼所及无不是挥刀砍杀的家奴和轻骑战马鼻孔里喷出的热气混在一起在干冷的夜里带着一股异样的湿热中间混着浓郁的血腥气。
身后有马蹄声急逼近贵木腰刀转成反手返身斜刺出去。他的老师是木犁刀术中积累了战场上怪异的杀法。木犁支持比莫干却不在刀术上对贵木藏私这一刀“背棘”据他说从不曾在战场上失手。
手中猛地传来震动贵木一惊那一刀竟然被架住了。金属的刮擦声刺耳表示那个对手的刀还缘着自己的刀刃反切上来。
“去死!”贵木震怒。
他膂力过人长刀一震猛地把对手的刀劲卸开。战马不及转身可是他自己一拧腰硬生生在马背上翻转过来长刀带着旋转的腰劲砍杀出去这是木犁刀术中最威猛的一式“转狼锋”当用刀的人缠颈旋转出这一刀的时候可以不借助战马的冲力而使刀上的力量雄沛可怖。
长刀带着凄厉的啸声平挥这样的角度和度完全出了对手的预料。仓促间他只能用刀硬封。两刀相遇却没有一般金铁交击的巨响只有低低的“嚓”一声对手的佩刀分为两段。
旁边火光一闪贵木看清了偷袭自己的正是比莫干。一股不顾一切的杀戮快意从胸腹中升了起来他没有收刀再度用力长刀呼啸着对着比莫干的脖颈斩落。
一匹快马从斜刺里猛地冲过来班扎烈的乌铁长刀自下而上斜挥出去把贵木的刀架住。贵木刀面一侧缘着对方的刀锋一滑依旧平着削出去比莫干在千钧一的关口猛地俯身在马背上长刀削断他几茎丝刀锋上带着的风啸仿佛鬼哭一样。他**的雪漭猛地挣扎起来前蹄弹起斜斜地歪倒在地凌乱的火光中雪漭颈上的血脉已经被贵木一刀削断喷涌的马血溅了比莫干一头一脸。
“你的宝马你的宝马”贵木的笑里满是疯狂“我现在杀了它你拿什么跟我比?”
“杂种!我今天饶不了你们!”比莫干双眼里也都是血光嘶声暴吼着。
“看你有没有命再说!”
那匹极西名马喷涌的血令贵木的心头一阵滚烫父亲赐下的宝马已经被他杀了心里像是有道闸门开了再也不必顾忌什么。他猛地一扯马缰纵马上前一步。
“大王子!”班扎烈看出了贵木的神情异样。
随着他那一声“狼锋刀”的低沉呼啸再次劈头而下贵木倾尽全力一刀斩下。班扎烈长刀横封刀锋一触那股雄沛的力道涌来长刀震颤着脱手而出。羽箭的啸声在贵木背后响起他肩上一阵刺痛那箭已经深入肌骨。几十步外箭的铁由放声高喊:“大哥快走!”
比莫干在那风魔一样的刀势下浑身僵硬得不能动弹。贵木的神情越地狰狞也不拔箭只是咬着牙笑喉咙里滚着妖魔般的笑声。刀略一回收他再次蓄劲劈下班扎烈不顾一切地斜扑出去把胳膊横封在刀刃下。
旭达罕将自己的横磨双刃剑从一名家奴的心窝中抽出抬头看去前方火光里贵木的刀光落下比莫干那名伴当的胳膊横飞出去在空中带着血花划出一条令人惊艳的弧线落在纷乱的马阵中被践踏。比莫干的家奴们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抢回这两个人节节后退贵木肩上带着箭狂啸着挥刀带着轻骑们逼上去。
旭达罕呼吸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黑沉沉的眼睛有如夜的颜色在人人浴血搏杀的战场上静得像头蓄势的豹子。
“三王子!”一名轻骑满脸是血地驰马过来“不能再杀了!真的伤到几位王子大君怪罪怎么都逃不掉责罚。”旭达罕扭头冷冷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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