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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认识了君兰舟,她当真不知道自己也可以为了一个人如此执着。总之,认定了他,那就是他了。

阮筠婷在马车上,一路都在设计待会儿要出什么“状况”让君兰舟来“解救”,俗话说,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她老套的法子,能让君兰舟着急也是值得的。如此想着,几日来积压的郁闷渐渐散去,被甜蜜而取代。以至于马车缓缓停下之时,阮筠婷脸上挂着的是与往常无二的温柔笑容。

守门的侍卫见了阮筠婷,面上略有异色。

阮筠婷站在车旁,打发婵娟去通传,毕竟会同馆是公众之所,不是君兰舟的家,若若不然她早就径直自行进门了。

谁知婵娟到了门前,与那守卫说了几句话,却满脸惊愕的回来了。

“怎么了?”

“姑,郡主。君大人他,他……”

“他怎么了?”

“他接到西武国皇帝的旨意,已经与三日之前启程,回西武去了。”

阮筠婷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晃晃的退后,靠在马车辕上才没有摔倒,脑海中重复的只有一个讯息,兰舟走了,他走前,都不与她道别一句,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梁城。她病时,他不来探望,他离开,也不给丝毫音讯……

“郡主,您别着急啊,君大人许是有急事,才来不及告知您一声的!”

阮筠婷摆摆手,示意婵娟不必再说下去。闭上眼,将泪水困在眼中。

很好,君兰舟做的够有决心,她这女追男的戏码上演了这么久,他终于不肯再配合她演戏,竟一走了之了。极好,极干脆!

阮筠婷满心怨气和怒气,愤然上了马车,“启程,去教堂!”

“是!”

婵娟忙跟着上车,吩咐车把式去教堂。看着阮筠婷没有表情的俏脸,婵娟不知为何,竟然开始为君兰舟担忧,他们家小姐动了真气可不是好玩的,她隐约觉得,君大人要遭殃了。

“大人,以咱们的速度,再有三日就要到达西边最大的玉泉城了,咱们是真有这样着急?陛下到底吩咐何事,让咱们快马加鞭回去操持?”

君兰舟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干馒头,就着水囊仰头灌了一口,对随从安国的话耳充不闻。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临阵脱逃,且逃的这般狼狈。

然而若不逃走,他就无法彻底和阮筠婷断了念想。

他今生已经是一个悲剧,有如此肮脏的身世,不能给阮筠婷寻常女子该有的幸福,他有什么资格后继续厚颜无耻的与她牵扯不清,有什么脸面再说要守护她照顾她。这世上那么多的男子,会爱她疼惜她照顾她的人大有人在,又不是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他凭什么这样高估自己,凭什么以为这世上除了他就没有别人可以。

“大人,您说说。自大出了梁城咱们就在赶路,连口热食都没吃过,更不要提荤菜了,那个什么回锅肉,什么烧牛肉……”吱溜吸了口口水,嘿嘿笑着:“小的这嘴里都要淡出个鸟了。大人您就行行好,下一站遇到什么饭馆儿,就赏小的一口热菜吃呗?”

君兰舟将剩下的半个馒头用纸包好揣进怀里,站起身拍了拍白袍上的草屑:“你慢慢吃,我去饮马。”

“大人啊,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别让小的啃馒头了!”

……

君兰舟牵着雁影往前方不远处的小溪走去,他早已经心如死灰,吃什么、用什么,住什么,对他来说早已经无所谓了。没有阮筠婷的生命等同于没有了精神寄托,他不知道今后的日子会不会如同行尸走肉那般度过。

君兰舟正看着雁影发呆,突然从官道上有一阵错杂的马蹄声传来,抬头望去,就见一行三匹快马从西往东被方向飞奔而去,对方速度太快,他看不真切,只隐约的瞧着那些人有些熟悉。

君兰舟疑惑之时,那三匹快马却在官道上勒住缰绳,往他这边折了回来。

“是君大人吗?”

“陈侍卫?”君兰舟松开马缰,这三人都是西武端亲王身边的侍卫,是从不离开端亲王身边的:“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义父呢?”

“君大人你还不知道?”陈侍卫翻身下马,悲怆的道:“端阳郡主病重,王爷命属下等先行前来,他随后就到。”

君兰舟呆呆的看着陈侍卫,脑子一时有些跟不上,“你说,端阳郡主?”

“是,想不到郡主如此福薄,才刚与王爷相认,别苑才住了几日啊,福都没享到,这就要去了。”

端阳郡主,病重,福薄,要去了?

君兰舟只觉得肩膀上架着不是自己的脑袋瓜子,他是怎么了?素来伶俐的思维,如今却如同灌了铅,这几个词单独听来他都懂,可怜在一起,他却不懂。

陈侍卫叹息着道:“水神医托人快马加鞭的捎信过去,再加上咱们启程到这里也有三日了,再赶回梁城,就算不吃不睡也要七八日的时间,到时候郡主她……大人,大人!?”

侍卫的话没有说完,君兰舟已经飞身跃上雁影,绝尘而去。

再次回到梁城,策马飞奔在熟悉的街道上,君兰舟惊觉秋天已经来了。风吹过,吹落漫天满地的落叶,人们也脱掉了轻薄的夏装,换上了保暖的秋衫。他离开时,漫山遍野的青翠,再回来,已经是满目萧条。

快马到了东郊,这里的路他无比熟悉,教堂,归云阁都在这附近,还有这里最新翻新盖起来的一幢“养心小筑”。

君兰舟头发凌乱,满脸胡茬,在养心小筑门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抬头看到匾额上的素白,心里就是一阵剧跳。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婷儿还没有从徐承风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即便搬到养心小筑,还是要为徐承风吊丧吗?

君兰舟脚步虚浮,已不知自己是怎么上的台阶,守门的是两名精壮汉子,身上穿着粗布短褐,腰上都系着白麻布带子,见了君兰舟惊讶的行礼:“君大人,您也听说了?王爷什么时候来?”

“听说什么?”君兰舟拉着一人腰上的孝带,站在门廊上举目四望,入目成排的白灯笼高悬,灵幡随风招展,正当中悠然堂的簇新匾额上一样挂着白绫。

“郡主薨了。”

“薨了?”君兰舟眼前发黑,身形晃动,一字一句艰难的问:“你是说,端阳,郡主,薨了?”

“是。”

君兰舟只觉得被人迎头打了一棒,脑袋一瞬间似要炸开一般的疼,心口有个位置被人挖空了。

“君大人,您节哀啊,小人扶您进去?”

君兰舟挥开汉子的手,身形不稳脚下虚浮的蹒跚往前,越是接近悠然堂,就越能将堂内摆放的那口黑漆棺材看的分明,阮筠婷身边常伺候的大丫鬟婵娟一身缟素披麻戴孝,正跪在灵前就着泥盆烧纸钱,黄色的纸钱沾了火迅速点燃,纸灰升腾。婵娟则是落着泪,哭的抽抽搭搭:“郡主,您怎么就这么傻呢,为了个负心汉,值得吗,郡主……”

“婵娟。”君兰舟双眼赤红,竭尽全力才走到堂前,看着上头写了“端阳郡主之灵位”的牌位,嗓子干涩的就像是被砂纸拉过。

婵娟一愣,回过头,哭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和厌恶,但一瞬间,都被悲恸所取代,忙低下头掩饰哭泣的事实,继续烧纸钱:“郡主,他终于回来了,你却再也见不到了他了,郡主,你死的好冤啊!”

君兰舟的脑子一片空白,有一个人的声音带着回音,反复的在说——婷儿去了,这世上没有婷儿了,再也不会有人对他那样肆无忌惮的撒娇耍赖;不会有人那样温柔包容的笑;不会有人如乖顺的猫儿一般靠着他肩头和他讨论未来;不会有人搂着他的腰,说不会放弃;不会有人有那如花瓣一般甜美柔软的红唇……

这是上没有了这个人,他从未想过会这样,从未想过,婷儿会死去,他还想着,要离开她远远的,只要遥遥得知她幸福的音讯就是幸福了。可是,她不在了,再也不会幸福了。

君兰舟胸口痛的忍耐不住,一口咸腥涌上喉咙。踉跄着走到棺材边,费劲全力去推棺材的盖子。

婵娟见状站起身斥道:“你这是干什么!郡主活着的时候你不知道心疼,现在又来打扰她安眠!”

君兰舟却不回答,执着的去掀棺盖。

婵娟大哭起来:“那日,奴婢陪着郡主送了裕王爷出征,就去会同馆找您,守门的侍卫说您三日前就走了。郡主听了,当时便晕了过去。奴婢本以为郡主身子弱,又伤心,休息调理一番就会没事了,可是她醒来之后就不好,日日发呆流泪,吃不下也睡不着,水神医来给瞧了也不管用,几日下来,郡主就虚弱的不成样子,竟出气多,进气少了,水神医说,郡主是心力交瘁,没有了求生意识,一心求死,前日,郡主醒了,说要沐浴更衣,说不想临去了还脏兮兮的……奴婢,伺候郡主梳洗过后,郡主就,攥着一根梅花簪子发呆,后来,就,就和目而逝了!”婵娟说到此处,已经是泣不成声。

君兰舟一口鲜血喷在棺盖上,仍旧不顾一切,奋力推开了棺盖,低头一看棺椁里面,竟只有一个黑色的陶瓷罐子。

“人呢!她人呢!”双眼赤红,满口鲜血,君兰舟的模样看起来比死人还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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