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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国公府来的人真不少。
海朝和海老太太坐着轿子,到了正房门口才下轿。两人都阴沉着脸,气势汹汹往里走,那神情、那姿态,任谁看都知道他们不是来贺喜的。
尤其是海老太太,大概是痛经药丸很对她的病症。不但把她的病治好了,可能还治得有些过火了,她那气焰一看就是来找人掐架寻仇的。
大老爷海谦和苏氏,还有他们的两个嫡子护卫着海朝和海老太太的轿子。三老爸海诏还有他那个姓叶的姨娘,带着他们一个未成年的庶子紧随其后。
四老爷海训夫妇也来了,同来的还有他们的儿子和女儿。他们一房走在最后面,可能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来,每个人脸上都带出怯弱的神态。
海琪和海琳也来了,她们被诸多丫头婆子拥簇着,因打扮得太过鲜艳,想忽略她们都难。六姑娘海玫没来,唯一跟柱国公府嫡系一脉不合拍的就是她了。
他们这些人一进来,宽阔的大厅马上就被占满了。初冬风亦紧,再加上他们身上带来的寒意与杀气,立刻把大厅里热闹的气氛淹没了,温度直降最低。
登门是客,哪怕打上门来的,也要先礼后兵应对。
海诚冲海朝夫妇深施一礼,勉强一笑,说:“今日琇儿回门,本想……”
“畜生,你就是个无情无义、望因负义、不知廉耻、丧尽天良的畜生。你为了爵位,为了荣华富贵,连你的根本都忘记了,你还知道你是谁的儿子吗?”
海朝咬牙切齿,单看他的神态,谁也不会想到他骂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别说是忠正之人,就说这人还有最起码的修养,也不会这么骂人。
即便是仇人的儿子,也不会这么破口大骂,因为太失自身的水准。
“他是谁的儿子还用问?他就是那个姓秦的贱货生的贱种,一个卑鄙低贱的下流种子。他什么事做不出来?要不是为了爵位,他会那么痛快分家吗?”
海老太太只怕海朝不生气,只怕他骂得不解气,不但自己拣最脏的话骂,还
变着法鼓动挑唆海朝。大概还嫌气势不大,又号召她的儿子、孙子一起骂。
海诚见他们进门就骂,骂得肮脏难听,气得热血充头,但他还保持最起码的
理智。他知道跟他们多说无益,但又不能跟他们对骂,只好咬牙忍耐。
海氏族里的几个人赶紧陪笑劝架,没想到海朝等人根本不买账。他们不但辱
骂、讽刺海诚一家,连海家族里这几个兄弟也捎带上了。
周氏是直率爽朗的人,可今天,面对柱国公府这么多人围攻海诚,她面带微
笑,不愠不恼,只静静看着他们。海岩气不过,想帮海诚,被周氏一把拉住了。
海诚总是顾及情面,又讲究体面,对柱国公府的人太过容忍。须知跟无耻无赖的小人不计较,恰是对他们的纵容,很容易威及自身。
周氏不急着跟柱国公府的开战,就是想让海诚看清他们的嘴脸,让他彻底醒悟,以免遇到大事,海诚还要顾念骨肉之情,同情他们、想尽办法帮助他们。
汶锦见海诚被海朝和海老太太等人连骂带讽、斥责侮辱,气得咬牙,她想上前帮忙,被萧梓璘拉住了。萧梓璘端着半杯酒,贴在唇边,好像在看热闹。
“他们太过分了。”汶锦气得双手握拳捶案。
“琇琇,你是很善良的人。”萧梓璘的语气很温柔,但笑容却透着诡异。
“我善良也不能容忍他们侮辱我父亲,这是做女儿的……”
汶锦要拍案而起,被萧梓璘握住了双手,拉着她同他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琇琇,如果有些人很可能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你是不是要更多地容忍他们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对要死在我手里的人向来是很宽容的。”
听到萧梓璘的话,汶锦不由惊惧,身和心都微微颤抖。
柱国公府的人犯了什么事,要以命相抵,她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他们触动萧梓璘的底限,即使恨他们恨到了骨子里,听说他们要死,她的眼神也透出的哀悯。
“他、他们……”
“这是忠勇伯府,是忠勇将军海朗的府邸,你们算什么东西?敢来这里胡闹?分家的时候就说过忠勇伯府和柱国公府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欺人太甚了。”
长华县主拄着拐杖大步往外走,腿脚不稳,几次差点栽倒。她从内堂走出来的速度很快,一边走一边骂一边敲打拐杖,倒是很有节奏。
秦姨娘带几个丫头婆子阻拦她,都被她气呼呼推到一边,不能拦,只能搀了。
“太太,我们拦不住老太太,她……”秦姨娘跑到周氏面前致歉了。
听说柱国公府的人来闹腾,长华县主气昏了,缓了口气醒过来,就要出来反击海朝等人。秦姨娘等人好说歹说,没劝住,长华县主还是气哄哄出来了。
“我们一家就是欺负你,你能怎么样?你个死寡妇婆子,你能把我怎么样?”
海老太太看到长华县主,一下子蹦起来,气势汹汹叫骂。她出身低微,又是无媒苟合、到柱国公府给海朝为妾,最后才扶正的。
她很嫉妒长华县主,作为妯娌,人家出身高贵,是有封号的贵女,又是三媒六聘做的正妻。即使长华县主守寡这么多年,她施威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嫉妒。
长华县主自幼教养良好,又是很有修养的人,不会向海老太太那么不顾体面廉耻叫骂。她骂不出口,面对海老太太泼妇式的辱骂,她气得浑身颤抖。
周氏赶紧让秦姨娘扶着长华县主到内堂去,怕把气坏,又让人去请太医。
海诚见长华县主被骂,海朝及海谦等人一起攻击他,他实在忍不住,终于发威了。他把一桌子酒菜一下子掀翻了,杯盘碎裂,残羹剩菜溅得到处都是。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临阳王殿下在呢,你们就不能顾忌一点体面吗?”
萧梓璘拍了拍汶锦的手,别有意味笑道:“还是岳父大人好,讲究礼法,知道我在呢,怕丢了海家的脸面,还想提醒他们顾忌一点体面。”
汶锦恨恨咬牙,想到柱国公府的人正进行最后挣扎,她就提醒自己要忍。
“我父亲不是绵软懦弱之人,只是对柱国公府太过宽容,才导致他们得寸进尺。我们一家过继到长房,父亲又袭了爵,他们都嫉妒得要死要活了。
父亲觉得自己运气好,有贵人相助,祖母才挑中他过继,又得了爵位。他觉得自己比其他兄弟优越,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也不想自己分家的时候多么惨。”
“岳父是中正笃直之人,象我。”
汶锦不禁一笑,“你好厚的脸皮,你……”
萧梓璘握住汶锦的手,说:“岳母要出马了,有热闹看了。”
“我也该过去了。”汶锦抖开萧梓璘的手,起身要走,又被他拉住了。
“小人舍命赔王妃娘娘,自然要一起去。”
海老太太看到长华县主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气焰更旺。她一边笑话长华县主,一边鼓动她的儿孙打砸忠勇侯府,又挑唆海朝跟海诚动手。
一个婆子悄悄跑进来,跟周氏低语了几句。周氏点点头,抄起一只脚凳砸到碎裂的杯盘上,发出一声巨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窝子贱胚子,一群软王八,你们是什么下作玩意儿,敢到我们家里来折腾。”周氏双手叉腰,姿势泼辣,指着海朝和海老太太放声大骂。
海朝很怵周氏,听到周氏还嘴骂他们,气焰顿时消退了不少。海老太太见周氏发威了,也愣怔了片刻,气势象是被压住了,但马上她又满血复活。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那个娘千里迢迢跑过来和亲都没人要,嫁了一个被逐出皇族的,不过十几年就被人家登了,你们……”
海老太太人贱心毒口损,破落户儿心性,什么都不怕,也不看北越皇朝现在是谁的天下,就把沐公主当年和亲以及跟前裕郡王世子的事抖落出来乱说。
她这么口无遮拦,惹怒了沐公主当年的下人孙嬷嬷。孙嬷嬷手里拿了一个小人手腕粗的棍子,趁海老太太骂得正欢,就迎面朝她打去。
这一棍子就打得海老太太喷出了一口血,再也骂不出来了。
海老太太呜呜咽咽,嘴里流血,还不甘示弱,推海朝上前给她出气。苏氏及几个丫头扶住了她,要跟周氏理论,见孙嬷嬷又举起棍子,就不敢出声了。
周氏叉腰咬牙,骂道:“你们算什么东西?真觉得我们一家好欺负?我们老爷跟你们讲情面,我也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还得寸进尺了。
叶家那一门子下流种子除了坐牢的,就是呆在羁候所里的,真不知道你们还猖狂什么?苏家断根的断根,作死的作死,一府上下也半死不活败落了。这就是你们的好亲戚,都得了报应,你们这一家迟早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你、你胡说。”苏氏听到周氏骂上了苏家,急得要发飙了。
一个婆子跑进来,说:“回太太,都准备好了。”
周氏咬牙冷笑,“都进来,不分男女老少,给我使劲打,打坏了自有主子们担着。他们私闯民宅,就是打出个好歹来,见了官,我们也有话说。”
“是,太太。”婆子很威风地冲外面招了招手,“都进来吧!”
几十个身材粗壮、气势威猛的婆子每人手里拿着一根孩童手腕粗的棍子从门外涌进来,呈包围之势向两侧分散,把厅里的人都围住了,门也堵上了。
萧梓璘握住汶锦的手,轻声说:“原来岳母早有准备,不需要我们帮忙,我们还是到内堂去看热闹,免得打重了溅我们一身血,脏了衣服。”
汶锦挑了挑眼角,问:“你舍得你的侧妃和侍妾受棍棒之苦?”
“当然舍不得,可我分身乏术,总不能又保护你、又替她们挨打吧?那些婆子好厉害,要是棍子打到我身上,把我打坏了,你不心疼吗?”
“舍不得就去护着她们。”汶锦甩开他的手,就往内堂走。
“好吧!我承认我胆小,因为护着她们,我挨顿打,岂不是很亏?”萧梓璘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拉着汶锦跑到内堂门口,又隔着镂窗看热闹。
“动手,给上门挑衅者一个教训。”孙嬷嬷不等周氏点头,就下令了。
难怪周氏刚开始面对海朝和海老太太等人上门侮辱并不惊恼,原来她有杀招。让这些婆子们对付柱国公府的主子,这只能说周氏的主意高明且实用。
柱国公府的主子被忠勇伯府的下人打了,他们就是再有理,也没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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