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飞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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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腾如浆的天空骤然裂开，一个硕大无朋的天魔探出头来。

他有三张奇特的脸孔，居中的一张脸清澈剔透，宛如水晶，左面的一张脸狰狞丑陋，形似恶魔，右面的一张脸宝相庄严，圣洁无瑕。三张脸散发出古老而恐怖的气势，震得四际的虚空纷纷碎裂迸溅。

江辰恍然意识到，天劫来临的一刻，云界的天地会裂开短暂的缝隙，域外天魔便伺机从他们的世界中进入裂缝。抵御不住天劫的人、妖，只能被魔念侵蚀，成为它们成长的养分。

高空中，天魔的三张脸一作咆哮状，一作微笑状，居中的一张脸面无表情，同时发出奇异起伏的音节，充斥着整片天空：“把心魔交出来。”

“真是痴人说梦。”江辰淡淡一哂，仿佛踩着无形的阶梯，一步步踏上虚空，反而向这头天魔不断接近。

四周虚空狂嗥，光雨迸溅，江辰从容走向天魔，以君临天地之势。密密麻麻的电光雷火打在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更高等的弦线吞噬得干干净净。在弦线大成的江辰面前，天劫已经无关痛痒。

天魔右边的脸笑容冻结了，左边的脸露出惊异之色。他从未料想过，居然有生灵没有战战兢兢地度劫，反倒肆无忌惮地威逼上来。

≤，  一直走到天魔跟前，江辰才停下脚步，和他面面相视。天魔颈部以下都隐藏在天外，只将脑袋探入了云界。庞大凶厉的气势从三张脸上散发出来，归墟大成以下的任何生灵都会被撕得粉碎。

“真是鲜美动人的灵魂。”天魔居中的脸缓缓说道，每说一个字，周遭的虚空就爆炸一次，碎片夹着法则掀起惊天动地的冲击波。

江辰稳稳立在高空，闻到天魔口中传来阵阵刺鼻的血腥味，令人恶心作呕。然而转瞬间，血腥气就化作浓郁芬芳的薰香，使人心痴神迷，醺醺欲醉。

“你也不错，正好可以充当心魔的养料，让她早点苏醒。”江辰好整以暇地道，弦线无声渗透四周，像一根根无形的铁丝，捆绑住整片虚空。

“狂妄的凡人，你竟敢向宇宙最高贵的族群挑战！”天魔的左脸愤怒扭曲，大肆咆哮。右脸接着开口，声音柔和而充满魔惑：“只要把心魔还给我们，我们可以让你成为天魔中的一员，得享尊贵、力量和永恒。”居中的脸漠然道：“心魔背叛族群，必须严惩。哪怕是神祗，也不会愿意和我们整个族群为敌”

“恬噪！”江辰随口打断了对方的话，探手一伸，抓向对面的天魔。这里可不是域外。天魔的威力难以悉数发挥，还要受云界天地的克制，连身躯都无法全部进入。

天魔发出惊心动魄的叫声，三张脸同时变幻，生出无数光怪陆离的异象。每一种异象都极尽凶诡恐怖，如同尸山血海中的地狱，看一眼都会令人心神俱丧。魂飞魄散。

“咣当咣当”从异象中延伸出一条条锁链，向江辰攀爬而来，要将江辰活活拖进去。最奇诡的是，锁链同时出现在江辰的精神世界中，毒蛇般抖动着，散发出各种混乱疯狂的负面念头。

这些念头铺天盖地。直袭心神，足以令人的精神世界崩溃无数次。但江辰掌控欲望之道，精神修为圆满无隙，丝毫不受这些魔念侵蚀。

江辰淡淡一笑，弦线轰然发动。霎时间，所有恐怖异象都被弦线切割成碎片，弦线顺势缠绕铁链。反守为攻，庞大精纯的精神力沿着铁链长驱直入，冲向天魔的精神本源。

双方的精神力毫无花巧地硬拼一击，七情六欲和魔念相互冲击侵蚀，天魔的三张脸剧烈抽搐着，露出竭力挣扎的表情。江辰闷哼一声，神识中的点生出沛莫能御的吸力，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将魔念纷纷吞噬。

天魔脑袋急晃，厉声狂吼，一股冰冷邪恶的精神力仿佛跨越过一个个宇宙，从无限遥远的异界深处疾扑而来。

双方的精神力再次狠狠撞击。江辰顿时口鼻渗血，头痛欲裂，而天魔的三张脸裂开细纹，渗出黏稠的浆汁。

与此同时。相隔此地千万里的云浮岛，蓦地亮起一团十字形的绚丽彩光。

一个个幽深的黑洞在他四周塌陷，狂暴的能量频频轰击，发出刺耳的尖啸。

而江辰的神念又和域外天魔的魔念交击了千百次，双方激烈纠缠，谁也难以占据上风。

江辰心念一动，五指瞬间出现在天魔颈前，扣住脖子，将他强行向云界拽入。

天魔的三张脸齐声厉吼，虚空应声炸开，江辰也碎成迸溅的残片。然而下一瞬，弦线纵横交织，江辰血肉复生，牢牢抓住天魔，将他一点点拖了过来。

越是深陷云界，天地对天魔的抵触力就越强。法则冲击之下，天魔的三张脸不断裂开，碎片纷纷剥落，燃烧成腥臭扑鼻的浓烟。神念趁隙吞噬了大团魔念，转送给陷入沉睡的心魔。

“你们逃不掉的！”天魔残缺的三张脸扭曲着，咆哮着，“天上地下，宇宙洪荒，无论你们置身何处，都将成为天魔的世敌，从此永无宁日！”

“江辰等着你们。”江辰淡淡地道，天魔残存的魔念猛然冲出弦线封锁，闪电般退出云界，逃向遥不可及的异空间。三张脸轰然碎裂，灰飞烟灭。

天劫消失了，江辰的道渐渐臻至圆满。此时，四方天地齐鸣，山河震颤溃散，云界仿佛打了个哆嗦。

弦线倏然消失，又猛然暴涨，延伸向天地的每一个角落。所过之处，云界的能量尽被弦线吞噬，化作江辰自身的天地。

江辰再一次触及到了云界的意志。

它浑浑噩噩，已经陷入了半休眠，但本能地透出恐惧。只要将它吞噬，江辰便可成为真正的神祗，掌控所有生灵的命运。

然而，江辰知道，你并不喜欢。

“心魔，江辰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愿。”江辰对着自己的一部分，静静地说道。

迈向神祗的那一步，又重新退了回来。

就像从永恒的时光，命运的长河中退了回来。

但并非退回归墟大成，而是臻至一个玄之又玄的陌生境界。仿佛一只脚停在半空，既可向前，又能向后，变化存乎一心，无从预测。

正因为无从预测，才生出无穷的变化，拥有了无限的可能。

就像一只骰子抛向半空，谁也不清楚，哪一面才会落地。

“心魔，这才是我们的选择。”江辰微微一笑，出现在狂暴天壑前。

“江辰，江辰！”上空的钢铁紫禁倏然打开，大虎等人探出脑袋，急切地对江辰招手欢呼。

江辰心头涌起一丝暖意，闪身迈入紫禁。

“江辰！”众人激动地涌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候一通。洛烟和离笙死命地抱住江辰，又哭又笑。颜欢捶了江辰一拳，懒洋洋地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江辰就知道你死不了。”

凡提道：“云界破灭，这里是唯一可能逃离的地方。所有人都在等待允天破开天壑，找到神界，连那些桀骜野蛮的天精也是如此。”

看到他和龙游等妖怪尴尬的神色，江辰一笑置之。谁才是云界之主，对江辰已经不重要了。

好一会儿，众人才陆续散去，只剩下洛烟和离笙陪着江辰。

“云界破灭，你们会和江辰一起走吧？”江辰已突破归墟大成，随时可以离开此方天地。

“没良心的小贼，难道你还想甩掉我们吗？”离笙搂住江辰的臂膀，丰ru诱惑般地挤压摩擦。

洛烟拧了拧江辰的手臂，娇嗔道：“瑾茗不想再见你了，你快去劝一劝吧。你这个小色狼，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啊？”

江辰叹了口气，走到瑾茗的房门前。舱门紧闭，她盘膝端坐在雪莲中，神思恍惚不定。

“瑾茗。”江辰轻轻敲击着舱门，过了很久，门也没有开。

门里门外，仿佛相隔着两个世界。

“轰隆隆！”整艘紫禁猛然摇晃了一下，远方的天地轰然破灭，东洲、北极圣地、中州纷纷化作齑粉，神煌境、南疆、黄泉路接连崩溃，被虚无的黑洞吞噬，云界只剩下孤岛般的云浮岛。

“瑾茗，江辰知道，你无法原谅江辰。但江辰还是奢望，但愿有那么一天。你能回到江辰的身边，听完尾生最后的故事。”江辰低声说道，松开手掌，那一角雪白的道袍悠悠飘下，遗落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