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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每一天,总会有一些洋人买办进出天津的中国铁路公司。一个月前中国铁路公司第一次向外界展示其雄心勃勃的铁路规划——十年内修建连接直隶、山东以及河南三地的铁路,而这条涵盖整个直隶总督辖区的路网显然出自总督衙门的授意,没有了朝廷掣肘之后,许多曾经只存在于计划中的事务,在过去的几个月间,皆被总督衙门提出了日程。
至于这路款从何处来?
除去总督衙门每年划拨200万两专款之外,其亦仿效朝鲜铁路公司发行债券以筹集路款,而说来倒是有些好笑,这中国铁路公司的债券甚至是由朝鲜银行创办的分设于天津以及上海的“华商证券交易所”中发行。
过去天津华商证券交易所与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一样,是朝鲜统监府筹措建设资金的所在,尽管其开办时颇为艰难,但在几番运营下加之其下发红利超过同期创办的西商交易所,其经营倒是日渐兴旺,加之因洋人在中国发行债券数十年,这债券股票之事,现在亦已经为国内富商所接受。
虽说是前期受战事影响,天津、上海两地交易所曾一度停止交易,随着战事结束,北洋系公司无不是获利颇丰,投资股票、债券者无不随之获利,一时间,交易所股票交易再次掀起投资∧≌,高,潮,各种股票、债券于市场上受到投资者的追捧,甚至这股票都有了“金票”之称。
而中国铁路公司的股票发行以及直隶铁路建设债券。则正好搭上了这班“金票”的顺风车,不过只是短短的一个月,便顺利的于两地发行多达五百万两债券以及股票。充足的资金奠定了中国铁路公司能够顺利实施工程建设。而这庞大的多达数千公里的路网建设,自然吸引了各国洋商的关注,意图推销路轨、路料以及机车等物料的洋商更是纷纷采用各种手段加以竞争。
除去借助本国公使以及本国于总督衙门中的顾问加以影响之外,更重要的则是洋商的推销,甚至互相倾轧。面对英、德、法、美以及比利时等国洋商的竞争,作为铁路公司总经理的盛宣怀倒是使尽手段以促成其在价格上作出让步,甚至还与东北铁路公司结成同盟。共同采购机车,而开出的条件则是除转让机车生产技术外,还需要协助中国于唐山以及大连设立两家机车工厂。用于组装、生产同型机车。
当然在这一谈判完全是由东北铁路公司主持下进行,至于中国铁路公司根本只不过是旁听罢了。但盛宣怀并不介意凭此向中堂邀功,对于未来唐山工场能不能造机车,其倒是全不在意。相比于自行办厂造机车。他更看重的是每辆机车能否像东北铁路公司所言省上一万两银子,对于中堂大人而言,这省下的一万两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功劳。
当中国铁路公司楼下与往日一般繁忙非常的时候,于楼上的总经理办公室附近却显得很是安静,那些洋商必须要先说服各科长后,他们递交的材料才会递至总经理这里,即便如此那材料盛宣怀看看不都是两可。除非其靠山过硬,能拿着如赫德等人推荐信来的洋商。否则,是绝见不到盛宣怀的。正因如此这总经理办公室,才会显得极为安静,坐在办公室里的盛宣怀这会则正聚精会神的读着招商轮船局牛庄分理处的的来信。
除了中国铁路公司总经理的职务之外,盛宣怀还是招商轮船局的董事长,虽说现在招商轮船局的风头,完全被北洋航运夺去,但总归还保留着一些航线,天津至牛庄便是渤海湾中少有的几条尚还保留的航线,即便如此这几条航线也只是勉强维持,甚至盛宣怀本人都有意撤下这几条航线,可这航线的增减却又不全由其作主。
不过因手握航线的便利,盛宣怀倒也有其它北洋衙门幕员不能享受的便利,搜集情报的便利,这封信是随船带来的,信并不长,但其中信息却让盛宣怀久久无法平静:东北的唐子然颁布政令实施军人授田,按军阶不等授予田地。
这个消息让盛宣怀原本轻松的心情,再次紧绷起来,或许他只是一个商人,对于军国大事全然不知,可作为商人他却深知人性,国人终其一生所求者,不过只充饥之餐,遮体之衣和那御寒之所,而现在他唐子然大手一挥,把千百万亩田地授予东北军,岂不是尽收军心为已用?而东北军上下又岂能不甘心为其卖命?
“这东北军原本就是虎狼之师,现在又授于将来的田产,那些丘八将来打起仗岂不是更卖命?”
手里拿着信,盛宣怀禁不住思忖起来,甚至担心起来。
他又岂能不担心,毕竟对于盛宣怀而言,他的个人荣辱财富完全建立于北洋、建立于李中堂的赏识上,虽说眼下对中堂来说,唐子然算不上最大的政敌,但就长远来看,纵是张之洞、刘坤一两人绑在一起,也不见有其威胁大。
当初虽说用议和逼着唐浩然他的十万虎狼中的八万五调至黑龙江、吉林以及朝鲜,可那也不过只是解眼前之危罢了,一但东北的铁路筑通,这驻于黑龙江又与驻在奉天有何区别?
现在他的这十万虎狼又得了田地之诱,将来打仗势必更加卖命,届时,中堂又能用何军抵挡那些入关的东北虎狼?
当年曾国藩靠着一个区区“双饷”便令湘潭子弟尽为其用,受“双饷”所诱的湘人与发匪打仗时,无不是奋勇效死,现如今唐浩然的授田,可不比“双饷”更为诱人,毕竟银子花了便没了,而土地却是传给子孙后代的。
这唐浩然。心思未免太过狠毒了!
也许是因为立场不同,以至于盛宣怀最终还是将此归于其心思狠毒上,他唐浩然开了这个先例之后。往小了说,东北军上下无不甘愿为其效死,往大了说去,将来这天下壮丁岂不甘愿从军东北,而无意入北洋。甚至若是这消息传出的话,这北洋军中之人没准也会生出异心来,一边是银子。一边土地,何者更有诱惑?
“杏荪,杏荪在吗?”
就在这时一个听起来略带些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几个人的脚步从外面传进盛宣怀的耳中。思绪完全被打断的他一时还没听出是谁,于是连忙把手中的书信收好,起身打开房门一看,来的两个人可都是熟人。一位通商银行的总经理严信厚。一位是银行大班陈笙郊。这两位可都是他特意选出的银行主持者,现在通商银行于盛宣怀而言其重要性甚至远超过招商船局,毕竟他之所以倡导办银行,主要目的还是通过自办银行将其已经控制的企业连缀起来,形成统一的经济体,从而进一步增强自己的实力。
而事实证明了他当初的想法,在通商银行成立后,假手通商银行,轮船招商局、电报局等其主持的企业无不是获得融资之便,而这种便利又加速了其它企业的发展。甚至其创办的北洋纺织局既是完全使用通商银行提供贷款创办。
正因如此,他才会对银行的总经理严信厚以及大班陈笙郊的到访极为看重。甚至于显得有些紧张,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小舫,你这是……”
一见盛宣怀,严信厚便便停下脚步回头对陈笙郊说:
“我说得没错吧?杏荪既然不在中堂大人那,而且又不在府上,自然就会在铁路公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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