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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朝廷拼凑的乌合之众同高欢的百战之师对抗无异于飞蛾扑火,这一点,元修清楚,文武大臣们也清楚。原指望高欢能在关键时刻悬崖勒马,但大家都失望了。
怎么办?历史又一次走到了十字路口,何去何从,大臣们议论纷纷颇有争议。有人主张到敌国南梁申请政治避难,有的希望到荆州依靠贺拔胜,有人主张到关中找宇文泰,还有人主张据守洛口同高欢死磕到底。当然,大臣们中也有亲高欢的人,在当前的形势下他们择了静默。
还没等皇帝乾纲独断下结论,虎牢关方面又出事了,虎牢守将之一颍川王元斌之扔下关城独自跑回了洛阳,不但如此,他还带来了更坏的消息。原来鉴于虎牢关地位重要,元修先后派了三位高人守关,他们是大行台长孙稚、大都督颍川王元斌之和领军斛斯椿。
俗语说一个人是条龙三个人变成虫,不幸在这里应验了。三人中领军斛斯椿性格里带了些枭雄的成分,又深受皇帝赏识,所以为人比较霸道,长孙稚跟他是老熟人,两人曾经一起图谋过尔朱群胡,所以老将军还能够容忍。
元斌之不同,此人本就性险无行,曾经随哥哥元鉴投降过葛荣,葛荣败亡后还朝,皇帝走马灯似的换,所以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也没有人再追究,孝武帝元修引狼入室,把他当作心腹还加封其颍川王,作为宗室亲王,元斌之根本不愿意买斛斯椿的账。
俩人就这样顶上了。以斛斯椿的能言善辩的上佳口才,口舌之争元斌之永远占下风。颍川王郁闷了。一气之下,元斌之丢下虎牢跑回洛阳。
明明是负气出走。却非要充当报信的功臣,元斌之见到元修危言耸听地告诉大家高欢已经渡河即将围城,再不撤退就跑不了了。元修立即让人召回斛斯椿准备撤出洛阳,感情人家关系更好,元斌之傻眼了,自己与斛斯椿水火不容,既然皇帝心里有斛斯椿,那咱只好跟你分道扬镳了,当下元斌之打定了主意。趁着混乱,悄悄溜回家做好了投奔梁国的准备。
元修与南阳王元宝炬、清河王元亶、广阳王元湛等带五千骑兵急急忙忙离开皇城,当夜,大家露宿于湹西一所寺庙里,元宝炬的别舍沙门惠臻持千牛刀带玉玺相随。知道皇帝要逃亡关西后,很多人开了小差,连清河王元亶、广阳王元湛也逃回了洛阳。
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念贤、阁内大都督于谨、卫将军加阁内大都督侯莫陈顺、安东将军驸马都尉宇文测等本与宇文泰有旧,此时自然坚定地同皇帝站在一起。
阁内大都督窦炽与其兄窦善也打马返回洛阳,不过兄弟俩不是逃跑的。他们打算回皇城御马厩取些马匹,武卫将军高金龙上前阻拦,两人合力将高金龙杀败,窦炽飞马入宫城。将四十匹佩戴鞍鞯的御马带到湹西帝所,元修大悦,赐二人骏马各两匹、驽马十匹。
天刚蒙蒙亮。皇帝元修带领诸王大臣们踏上了流亡之路。武卫将军孤如愿听到皇帝出走的消息后,顾不上通知父母妻子。单人独骑追了上来,这多少给了元修一点安慰。元修叹道:乱世识忠臣啊。走了些路程后,逃亡大军遇上了前来接应的骆超,队伍壮大了,大家很振奋,前途似乎一片光明,只要到了长安,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过了崤县,李贤部又与元修会合,李贤亲自带三百精骑殿后,遇上想逃走的一律格杀,原来逃亡路上不断有人开小差,至此,没有人敢再故意掉队了。行台长孙子彦守在弘农,皇帝元修一行越过弘农继续西行。
再说高欢,进入洛阳后发现皇帝已经离家出走,便将行辕设在永宁寺,派娄昭、高敖曹等率部往西追,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将皇帝弄回来。
高欢在洛阳召集留下来的文武百官开会,大家本以为会受到表扬,却想不到挨了高欢一顿臭骂,这还不算,怒气未消的高欢以不忠为名将尚书左仆射辛雄、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礼部尚书崔孝芬等处死。
高欢有点借题发挥,既有对大家不能阻止孝武帝西逃的不满,也有效仿尔朱荣剪除异己分子的意思。娄、高两人追到弘农,弘农城小,长孙子彦无法抵挡不住,只好弃城逃走,高敖曹率劲旅继续追赶。逃亡路上的皇帝很狼狈,大军早就断了粮,一连三天大家只能喝涧水充饥。
好不容易到了湖城,马乏人困肚子叫,要说皇帝元修当初做平阳王的时候躲避战乱曾经吃过苦遭过罪,但比起今天,当年的苦日子可谓是小巫见大巫,好在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希望:只要过了潼关,胡饼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正在大家急急如丧家犬一样闷头赶路的时候,有风闻皇帝路过的村民送来些麦粥,大家赶紧献给皇帝,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喝了一肚子山涧水的元修吃上了一生中最难忘也最美味的一顿饭,山珍海味如何能比得上此时的粗饭?
高兴之余元修再次行使了皇帝的职权,将村子命名为王思村,许诺王思村免除十年赋税。
一行人继续赶路,到达稠桑驿站后,潼关大都督毛鸿宾送来了酒食,大家这才吃上饱饭,解决了肚皮危机。这时候,宇文泰派出的第三拨迎驾队伍赶到了。
赵贵、梁御率两千重甲骑兵护驾,众心稍安。
队伍继续沿河西行,但见渭水滚滚东流,元修不禁黯然神伤,叹道:此水东流,朕却逆流而西,倘若能再见到洛阳,亲自祭拜祖宗陵墓,都是你们的功劳。
群臣听皇帝说的凄惨不禁动容,有人忍不住开始痛哭流涕。
长安方面,宇文泰已经备好仪仗。在东阳驿站迎接皇帝大驾。
望见宇文泰带领的迎驾队伍后,皇帝止住了坐骑。
宇文泰摘掉帽子上前几步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臣不能遏制贼寇,使銮驾远迁。都是我的罪过。
宇文泰也属于演技派,表面上涕泪交加,心里一定在偷着乐呢。
皇帝元修道: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德行不够才招致贼寇肆虐,今日相见,惭愧啊。从此以后,朕的社稷江山就全部委托给你了。
此言一出,宇文泰即成为首席执政大臣,将斛斯椿、王思政等一干人等都比了下去。本朝有句名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到了人家的一亩三分地,还能说什么呢!
将士们山呼万岁,元修君臣进入长安,长安虽曾为前汉、苻秦旧都,但屡经战乱早已破落不堪,原来的宫殿只剩下残败的遗址,长安城像样的房子也只有雍州刺史府了。
皇帝以雍州刺史府为临时行宫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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