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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些事不是能够轻易释怀的。
原谅真的不意味着释然,有些时候意味的是忽略不计。
要怎样,洛扬才能打开这个心结?他全无头绪。也许真要等到孩子出生之后,才能理解并宽恕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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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府的事情已成定局,算是里应外合,更多的则是大势所趋——若非如此,俞仲尧不可能在当时便有决定。
洪家所有算是主人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一直被洪兆南当棋子摆布的宋雅柔,下场最是凄惨。凄惨之处,不仅仅是要遭受腰斩之刑的惩处——
姜洛扬等人离开洪府之际,宋雅柔声嘶力竭地祈求锦衣卫,让她见一见洪兆南,容她见夫君最后一面。
而洪兆南被锦衣卫缉拿的时候,只有一个要求:“烦请知会萧夫人,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锦衣卫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宋雅柔。
宋雅柔当时的眼神复杂之至,有伤心、失落、懊悔,更多的则是绝望。
的确是,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样的情形更叫人绝望。
让自己败坏卑劣到最为人不齿的地步,在形式上与想要得到的男子结为连理,而结果,是那男子丝毫也不在意她,即使料到不日即将踏入法场,最想见的还是少年时爱过、伤过的那女子。
错了不要紧,谁能一生不言悔、不犯错?
有人会及时放手,阻止自己再犯错。
有人却会执迷不悟,拼尽一切,到最后落得双手空空。
没错,有魄力的人,会让人看到、明白且承认:错的起,错到最后可以扭转局面,无人敢非议。但是这样的情形,可以是权势、财势中的特立独行,但不会与儿女情长有关。
这世间最不容人算计、糟蹋的,是感情——亲情、友情、爱情,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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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进今日亲自到了洪府,听闻洪兆南的要求,亲自去问贺涛:“见不见?这人还有七日可活。”
贺涛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见。已无必要。”
“是么?”高进笑意温缓,“到底是旧相识,有些话不妨说开,免得以后为一个不值得的人怅然。”
贺涛认真地思忖片刻,对他定颜一笑,“多谢。既然如此,我见见他。”
高进颔首。
锦衣卫并没刁难洪兆南,没让他狼狈的出现在贺涛面前。
贺涛走进那所院落,静静地看着洪兆南:“是你要见我,想说什么只管说吧,我洗耳恭听。”
洪兆南凝视着她,最先说出口的,并不在贺涛意料之中:“今日的事,是我吩咐宋雅柔,让她串通宋雅杭,在席间下药给你和俞夫人、高夫人,你死了也罢了,另外两个却是一尸两命。”
贺涛眉梢微扬,“我知道,俞夫人、高夫人也知道。”她笑,“不然的话,你以为内侍怎么会愿意留在洪府?是俞夫人得知太后要给洪夫人赏赐,才找到内侍商量了一番。不是这样,我们才不会来,便是来了,也是道贺之后便离开。”
“大抵也清楚了。”
“镇国将军府是将门,在今日也无用武之地,锦衣卫和金吾卫就在府外待命,你们便是用强,想用我们做人质,都是妄想。”贺涛微笑,“太傅要你们父子回京,不是要将你们这种不安生的货色放在眼前,他是要除掉你们,到眼下,也该明白了吧?”
洪兆南轻轻一笑,全然是认赌服输的样子,“不说这些,说说你我。”
“你说。”
“当初我抛下你,是形势所迫,也是认定我还有再挽回的机会——我以为你会一直等我。”洪兆南的神色变得愈发舒缓,“眼下我也清楚,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败类,但是,对你的情意,不是假的。”
贺涛笑了笑,不予置评。
“再有,我抛下你的时候,是因为知道了一件小事——你去了一间玉石铺子,要打造一对儿戒指。我后来去看过,那枚男戒,尺寸不对。”
贺涛笑起来,“看起来,今日是我给你一个说法,而不是你给我解释。”她细说由来,“那时我已知晓家中将有大起落,可是无计可施——我所识得的能帮我们一把的人,只得一个你,可你对我避而不见,这就不需我说了。那时每日郁郁寡欢,是爹爹与娘亲要我出去散散心,说这些家财怕是迟早要被清查充公,就当做不花白不花吧。是这样,我常去茶馆、戏园子散心。那日看了一场戏,是郎才女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看了之后难免失落,但是我相信,这时间有真情。便是这样,我去了那间玉石铺子,要掌柜的帮我打造一对儿戒指,至于尺寸,则是胡乱写的。我那时是清楚,怕是不能够亲自取回了,敢于买下这对儿戒指的人,定能得到良缘——我都凄惨到那地步了,心心念念的还是儿女情长,还是相信有如山似海的深情,这祝福祈盼算得真挚。便是天意灭我,我这心愿不该落空。”
“……”洪兆南看着她,是有些惊讶的。他从没想过,竟是这般情形。
贺涛笑起来,笑容很是愉悦,“你一定猜不到是谁买下了那对儿戒指并且得遇良缘——是俞夫人。眼下太傅与俞夫人每日将那对儿戒指戴在手上——尺寸正好。你看,天亦有情。”
洪兆南已有些恍惚了。
贺涛语气真挚:“我不否认,在当初,我对太傅、萧衍诸多误解,我打心底畏惧他们这种杀人如麻的人。经历这些年,终于明白,有些事情愿与否都要做。而在当初对你,我以为你是一身正气心地纯良做派大气之辈,后来不需我说,你自己清楚。杀人如麻的,从不欺凌弱小,而你呢?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将前途看得最重。我一度对你另眼相看,无可否认,可也仅此而已。”
洪兆南笑意逐渐隐退,伤感怅惘无从忽视。
“我有萧衍了,我余生会过得很好。”贺涛语气真挚,“不是要与你炫耀,是真的感激你,感激你当初没有百般哄骗,让我为你耽误一生之久。”她欠一欠身,“我走了。”
她没有如以往一般客气地道一声珍重。
不需要了。
已是诀别。
几日后,便是生死相隔、人鬼殊途。
洪兆南转过身形,看着她的背影。浮现在脑海的,是当初那个美艳绝伦的少女,站在梨花树下,对他嫣然一笑。
一笑之间,便已夺去他心魂。
一笑之后,他走向她,决意携手。
只是他将仕途看得太重,以为唯有权势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才能让她变得更好。
曾是那样的在意那样的深爱,到了如今,在她眼里,怕是只是个笑话。
的确是笑话。
若深爱,是不顾一切拼尽全力去守护,绝非远离、狠心放弃。便是只有朝夕,也已嫌太长,更何况是隔了几年之久。
谁若是先明了,又怎会在千帆过尽之后才明白,最重要的不过是与意中人常相伴。
他明白的太晚,悔悟的太迟。
从始至终,错在他。
一早已注定,他要输去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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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家之事尘埃落定,全部获罪之后,宋府又出了一档子丧事——
宋志江没了差事在身,清闲度日,恶习不改,又强行掳了良家子弟到府里。这一次的人是个狠角色,到了宋府第二日,便发狠将宋志江杀了。
杀人之后不待武安侯夫妇追究,自尽而亡。
武安侯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险些一夜之间白头。
自此,宋家走到了末路。
宋志江的死,外人真没几个觉得惋惜。
俞仲尧更是道:“杀掉那厮的怎么就自尽了?要是逃出来去官府多好,日后我定会叫人关照一二,给他一条坦途。”
高进闻讯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死了也好,省得再祸害良家子弟和无辜女子。”
姜洛扬和沈云荞听了,不予置评,打心底倒是认可的。不约而同的,她们想到了章兰婷。要是章兰婷还活着,听到这消息,该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俞仲尧等人忙着给萧家、贺家昭雪,还要惩处与洪家过从甚密的封疆大吏,很是忙了一阵子。
那些事情,姜洛扬全无兴趣,说到底,是不该她过问的,便是想帮忙都无处下手。
夏日到来时,连翘禀道:“章府的事情已经结了,眼下章府的府邸、田庄都放了出来,价钱不高。”
姜洛扬道:“别的不需理会,把那所府邸买下来。”
连翘称是而去,几日后又来回话:府邸已经到手。她询问姜洛扬想要如何布置。
姜洛扬只是道:“找一些人手去打理,一切维持原貌即可。”
姜氏时不时前来看望女儿,听闻后不由挑眉,自是不赞同的:“你要那所宅子做什么呢?”
姜洛扬并没如以往一般当即改主意,而是道:“益处很多。这件事您就别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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