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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察回报的结果让郑居中有些失望却也有些庆幸。
赵庄没灭,更没神秘悄然消失在天灾中,就象以前反复经受辽寇袭击后一样,它仍然无言却坚硬骄傲挺立在那。
斥侯从树林小心翼翼潜伏过去就近观察,看清了庄西墙,惊讶发现,这貌似没经历恐怖天灾一样城堡丝毫无损,只是被大雨冲刷得往日往年积累的血战残留城墙上的血迹全不见了,城堡变得极干净,却多了点威严厚重或沉重味道。
庄中有炊烟,有人还活在这里,但应该没多少人在。
进出庄子的没多少人,并且一个个表情凝重甚至是悲伤。猜测庄里不过几百人,与以前大体掌握的赵庄残存旧部和吸收的极少数能住到赵庄的人加一起的情况相符。
四周也没看到一个人住。没丝毫居住迹象。
只东河东那边的田地上看到些人影,可能是在忙着灾后抢时间补种些成熟时间短的秋天能收获的庄稼或蔬菜什么的。
郑居中和石符练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追随沧赵在这边生活的沧北十几万百姓在特大天灾的突然袭击下果然和别处同样措手不及.....全湮没了,都随滚滚洪水没影子了,永远消失了......只高地赵庄里的人幸存了下来。
这真是太好了。
之前,还担心若这些百姓没死或死得不够多,会直接成为铲除赵庄的最大障碍。担心谋杀赵庄会根本无法实行......白白错失这次天灾恩赐复仇的最大良机。
心里有数了,一切担心的障碍都不在,那就放心大胆的干吧。
郑居中等精神大振,不愿再多耽误片刻,立即全军急奔赵庄。饥饿的肚子也不容他们拖拖拉拉。
闯过石桥时,郑居中在马上看到了过去只是条完全可忽视的小溪的小西河此时成了条凶恶巨龙翻滚着深不可测的浊浪紧贴着桥洞底咆哮急奔而过,波涛拍打着嶙峋高耸的石壁发出阵阵刺耳的轰鸣.......情景很渗人,他不禁又骇了一大跳。
微不足道的小虫子在天灾中猛变成了能随意吞噬无数人命的巨大恶龙......这是幻觉,是太亢奋太紧张了.......不用怕。
郑居中如此安慰自己,随队伍赶紧过了桥,来到庄前。
庄门紧闭,显然是已发现了官兵扑了过来并且不怀好意。城上却不见一个人影。没动静。只有几声凶暴的狗叫。
石符练是勋贵将门开国高门子弟,从小就骄横惯了,到了沧州却憋憋屈屈吃了太多苦头和意外惊吓,如今更落得面临饿死的下场,他内心里其实比郑居中更恨赵公廉和赵庄的一切。
到了今天这地步,他突然也开悟了:自己会遭遇那么多不幸,会有今天的失意甚至绝望,完全是赵公廉当年有意设得局......
当时赵公廉调任沧北,完全能说了算带着他在沧北继续轻松白沾功劳混资历,那时赵廉可是皇帝最寄予厚望的宠臣啊,皇帝能答应的都会痛快答应,可他却不肯带着他混了,还说是他已经历练出来了,能独挡一面,不带走他是好心留下他独立统军镇守局面已大成的沧州更容易出功绩也安全,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留他照顾保护赵庄,这是信任,是心腹待遇......
可实际呢,他留在沧州纯是顶缸操心受累遭罪受惊吓煎熬,被皇帝和自大草包郑居中逼得操纵的,出尽了力却屁功劳没有,反而越干越惨,如今成了朝廷眼中的典型废物、笑柄,成了弃子,别说光明前途,就是后路都看不到一条好缩回去混的,完全是一片黑暗.......这都是狡诈无情的赵廉搞鬼,是在玩弄他愚蠢......可恨,太可恨了。不灭其满门,此恨怎消?
他这么顿悟的,就没想想他若是不和郑居中沆瀣一气作尽恶,不是见利就钻见风使舵当无耻墙头草,不是自负出身高贵骨子里压根儿就瞧不起沧赵,不是贪鄙无比和其它官场野兽一样也想吞噬沧赵利益而且更狠毒卖力........他怎么会有今天。
不是赵廉没给他机会。
当初是设了局,但设的局也不是只有坏下场。
他即使能力有限也完全有机会成为沧赵帝国的将领,有机会引领石家加入海盗帝国幸运逃脱宋国大地这的末世杀劫,可他“睿智”,翻脸无情坚定选择走了另一条路,露出勋贵将门高门腐朽子弟真面目,享乐、捞钱、等升官.....没抓住机会苦练成才干点人事,只成功发挥了无赖特长当坏蛋,当得曾经极痛快极欢乐,只看到了害人却能得的无限美妙前景。
自己走错了路,技不如人,玩输了,倒霉了,却只怪别人耍了他害了他。
不堪者总是这样。
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别人欠他的。
他怎么做怎么对不起人却都是对的,是理所当然应该的,甚至是正义符合大局的。
石符练不会怪自己,所以现在只会比恶毒亢奋的郑居中更迫切更果断毁灭赵庄,大手一挥就想喝令部下立即进攻。
这时,城头上突然出现个人,正是赵岳。
天蓝色短袖娇衫,黑色薄长裤,黑腰带.......完全一副西历二十一世纪的夏季少年寻常打扮,清凉帅气洒脱,没穿这时代的武士服,没戴帽子,也没彩彫包头,就那么直接亮着短到不能再短的板寸头,也没带武器,似乎不知凶险,没准备迎接打仗。
郑居中和石符练等官员都瞬间死盯住赵岳,第一时间都知道此人必是久闻其名却身为沧州官府人员甚至父母官却硬是不知真面目的沧赵纨绔赵老二,看到赵岳如此装扮,也都不禁嗤笑:草民着装!赤膊不顾斯文体面,毫无富贵人家子弟应该有的气质......草民就是草民,就算曾经极度富贵过也终究是草民习气,难登大雅之堂,不合时代风俗,合该灭门而亡。
赵岳对这些人的嗤笑不以为意,面无表情淡然地扫视着这些奋力向不归路上狂奔的......蝼蚁。
赵岳的居高临下俯视让郑居中很不舒服。
赵岳的冷静镇定让郑居中心中警惕。
石符练等官员也是这感受。
说到底,他们虽然恨不能立马把沧赵满门踩在脚下尽情羞辱,再在沧赵悲惨求饶中冷笑着挥刀全杀掉,却心底还是畏惧不已。毕竟赵庄的威名恶名是实实在在一次次打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这又是赫赫有名的绝地,辽军口中的死地,除了辽军和海盗破过以外,从无败绩。而终于攻破了赵庄的辽军是以重兵碾压,死太多人才得手的,到了还是全死在了这。
赵庄,太神秘可怕了......
石符练下意识气势一怯,眼珠子一转,策马微靠前高叫道:“赼岳,速去通知你祖母一声,知府大人亲自来访。”
赵岳却丝毫不搭理他,恍若未闻,把他当空气,只看着马上的狼狈郑居中,仍是那副淡然面无表情。
石符练羞恼火冲天,咬牙切齿。郑居中心中也窜起滔天怒火,但却想了想后露出个笑脸,招呼道:“岳贤侄,沧州大灾,本官着实担心你家老太君安危,特意来探望。你不可拒人于门外。这可不是待客做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赵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仍是静静看着郑居中。
郑居中眼珠子一转又笑道:“啊呵呵.......贤侄休要误会。本官这次是......专程来认错的。由此次天灾警醒,本官心中有愧,特别想向老太君当面下拜道歉。我郑居中确实曾经对不起沧赵。
你家对大宋对天下百姓都有莫大功劳,功德感动天地。我郑某人也是读书人,知你家的仁慈。此前多有得罪,嗨!”
他重重叹口气,“相信本官不说你也明白原因。本官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岂会真不知人心昧了心智害你家?”
他无疑是想骗开庄门,一能掌握庄中确切虚实。二能轻松破庄,不用费劲。三也是准备了万一,事不妙能有退路。
赵岳有了动静却仍是面无表情,声音清晰明亮:“我,原谅了你。你,可以安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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