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冲浪(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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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地拂拂略微凌乱的头发,小雅脸色微红地下了chuang,转眼见焦倪琛已经滚回chuang中央,好整以暇地双手交握枕在脑后,盯着她的眼里染了一丝促狭。
小雅羞恼,但她心里有事,一时不能发作,又突然意识到这是丁小雅的chuang,是与她这个人完完全全没有关系的地方,这个房间她一点都不熟悉,放眼皆是陌生的奢华,桌布chuang单chuang帐等等都镶了蕾、丝花边。
心底莫名其妙地冒酸水,小雅默念着“我是丁小雅,我是丁小雅”催眠自己,念了十几遍还是不能欺骗自己。
她到底不是丁小雅。
“待会儿我妈妈要过来了,你还是先去别的房间吧,你在这里我们总是不好说话。”小雅把相册藏在身后,另一手去拉焦倪琛,她实在不能忍受自己的男人躺在一个她素不相识的女孩的chuang上。
只这房间的香水味道都让她不舒服极了。
刚刚还好好的,不过是逗了下她,她怎么反应这么大?以前更深==入的接触也不是没有,她到底在别扭什么?
焦倪琛清楚地看见她轻蹙的眉尖糅合了一丝厌恶和抵触,更加糊涂了,他就是个泥人,被人捏来捏去换了无数个模样也还有三分土性,当下冷了冷脸,到底不忍心说狠话,勉强笑道:“不是怕我窥了你少女时代的秘密吧?好吧,你爷爷和爸爸今天灌了我不少酒,还真有些头疼,我就去客房睡。”
他顺着小雅蚂蚁撼大树的力道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与她擦身而过。不等小雅呆愣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走了出去,门扉不轻不重地关上。小雅莫名地回头时,连他的衣角都看不见了。
“……真是……”小雅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没去细想焦倪琛为何行为语言失妥,只当他喝醉了。这好像是焦倪琛第一次在她面前发脾气吧?
小雅打量房间一圈,整齐而洁净。梳妆台上还有几盒动用过的化妆品。看来丁小雅出嫁前在这里住过,房间里纤尘不染,应该有人不时来打扫。
小雅只略略看一圈就不再看了,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秘密等着自己去发现。因为几个抽屉里摆放得太整齐了,就好像从未有人动过那里的东西一样,明显是丁小雅出嫁后。丁家又派人整个“打扫”过一遍。就算有秘密也是藏不住的。
她选了靠近阳台的地方看相册,刚看了几张就合上了,丢在一旁。怔怔地发呆。
坐在这里看着那个人的照片总是感觉怪怪的。在小雅心里,丁小雅已经是个死人,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是死人的房间,东西是死人的东西,照片也是死人的照片。她并非诅咒,只是不这么说的话。她难以接受这具身体是自己的。她能接受和一个曾经的活人用“过”同一个身体,也能接受一个“死去了妻子”的丈夫。但就像刚才突然袭来的想法一样,她心里还是有芥蒂的。
想着想着,小雅突然发笑,唉,她钻牛角尖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焦倪琛算是个二婚的男人,她不还是在用着么?
笑容还未从唇角消失,小雅就听到敲门声,声音很微弱,就像丁二夫人那微弱的存在感。
小雅亲自去开了门,丁二夫人似没想到小雅会没睡,开门的瞬间她的脸上出现错愕和惊喜,而相对的,小雅早已预料到似的,镇定地望着她。
“进来吧。”小雅请丁二夫人进门,引她走到阳台上去坐,她本打算只等丁二夫人一刻钟,若是丁二夫人不来,她会亲自去找她。当然,丁二夫人能来找她就更好不过了。
丁二夫人紧张地握着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已是四十多岁,虽然身份不好听,但也是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眉梢间长年累月地挂着一抹轻愁,轻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小雅默默地舀她与丁大夫人比,丁大夫人五十多岁了,再怎么保养也掩盖不了眼角的鱼尾纹。
不知怎么的,她心底发出一声叹息,盘算着怎么向丁二夫人开口。因为焦倪琛不肯说她娘家“坏话”,小雅对丁二夫人的事知之甚少,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当初她想与焦倪琛分手时要接出丁二夫人是为了摆脱丁老爷子的摆布,后来与焦倪琛稳定下来,她左右思量下还是决定拯救丁二夫人脱离苦海,也省去了今后丁老爷子可能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她自个儿想是没有用的,要得丁二夫人同意才行。
“小雅……”丁二夫人多年不叫女儿,嘴唇哆嗦着叫出这个她在梦里呼唤千遍万遍的名字,声波飘散在空气里,余韵却仍在她唇齿间。
小雅想了想,她与丁二夫人见面的时间有限,两人之间本无话题,还不如直接摊开了讲。
犹豫几番,小雅迎视着她的目光开口:“过年之后,我打算重新回到学校去上学。”
丁二夫人一怔,见到女儿后迷昏的脑子逐渐清醒开始分析她的话,理解其中意思后,她惊讶地张大嘴。
“这件事你跟倪琛说过了么?”丁二夫人急忙道,生怕小雅惹了焦倪琛不高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小雅虽然不乐意丁二夫人的说话方式,但她知道丁二夫人是为了她好,敛下不痛快,回答道:“自然是我们两人商量好的,我和倪琛私下里分别找爷爷谈过,爷爷也是满口赞同的。”
“那就好,那就好!”丁二夫人又欣喜起来,不仅因为小雅得到焦老爷子爷俩的同意,而且还特意告诉她,这让她极为宽慰。但是长久以来丁小雅对她的厌恶深深地印在她脑子里,虽然小雅现在“失忆”没有像以前那样看低她的身份,但保不准她哪天恢复记忆了,那么她将再次坠入地狱里煎熬。
此时,为了讨女儿欢心,丁二夫人打定主意不多说话,只做个忠实的倾听者,以免说错了话惹得女儿厌烦。
“等入了学籍上了学,我会在学校附近找房子居住,倪琛会和我住在一起,但是我们家里的管家要照看爷爷和婆婆,珍妮又去了拉斯维加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照顾我。”小雅等了一会儿,见丁二夫人仍然不说话,只好自己接着说道。
丁二夫人奇怪地望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打的什么哑谜,见小雅只回望她而不说话,便为难而愧疚地道:“你是想借方管家么?小雅,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大哥和娇娇离婚之后,方管家把他们的房间锁上,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听你奶奶说,她自己搬到了别墅那边去住。”
小雅突然觉得好笑,丁二夫人的思维习惯真是跟别人不一样,她什么时候想过要借方姨了?她躲都来不及!随即又想起之前方姨以丁老太太的名义曾经照顾她一段时间也就释然了。
顿了下,小雅清清喉咙说道:“我的意思是,您不想搬出这里和我住在一起么?”
“什么?”丁二夫人大惊,接踵而来的就是欣喜若狂,她激动地握紧双手,怀疑自己听错了,“小雅,你说,你希望我去照顾你么?”
“是的。”丁二夫人傻了似的表情看得小雅一阵心酸,她点点头,肯定地回答她,“我希望您能过来照顾我,这样我上学的时候也能在课业上专心些。”
丁二夫人从狂喜中拉回一点神智,她差点就要满口答应了,蹙着眉说道:“这样不太好吧?你是有婆婆的人,不和婆婆住一起,却和我住,传出去,大家会说闲话的。”
小雅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丁二夫人淡出大众视线很久了,在她身份曝光的时候也是丁二夫人的陈年旧案浮出水面落在大众眼镜中的时候,说起来还是小雅连累了她。小年夜之后,她还看报纸上把当年的事隐隐约约报道了出来。
丁老爷子所创建的新党派正在蓬勃发展的时候,他在政治上的死对头爆料出了丁家治家不严,甚至有兄妹相通的秘闻。丁老爷子震怒,几番追问之下才得知丁海涛与朗谷丽早已珠胎暗结,郎谷丽正准备去医院打胎,正好被狗仔拍到。
在对手的压力下,丁老爷子不得不说出朗谷丽的真实身份是丁家收养的孩子。事实上,朗谷丽是丁老太太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后来投靠了她,两人亲如母女。迫于舆论压力,丁老爷子强迫朗谷丽生下孩子。而朗谷丽作为丁老爷子政治上的污点又被强迫留在丁家做了二房。
有些了解事情始末的老记者只含糊地交代,但作为局中人的小雅明晓丁老爷子的性子,极容易猜出了背后的一二件真实。
这些事本来被尘封,却因为小雅嫁的人是焦倪琛而再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不怕,说闲话就说闲话,我们房门一关,外面人怎么揣测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没关系。您知道,谣言说多了就失了真,有理智的人总能分辩其中真假。”小雅先安慰一番,打量丁二夫人没有不赞同的神色,便接着道,“到时候你少出门,别人想说闲话也找不到谈资了。”
丁二夫人很是心动,但她顾虑多,最难的一关是:“你爷爷不会同意我出去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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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二夫人前怕狼,后怕虎,小雅一时说服不了她。本来出嫁的女儿和母亲住在一起就够人说闲话了,丁二夫人还ding着小老婆的名头,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
但她明明是动心的。
小雅思忖半晌,说道:“爷爷那里有倪琛去说,我们尽量争取……妈妈,当年你和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了解的信息有限,虽然有揭丁二夫人伤疤的嫌疑,但是丁二夫人不像对丁海涛有多少感情,因为她从未见过两人有过接触,在人前两人总是客客气气的,甚至连交谈都几乎没有,看起来和陌生人差不多。自从有了这个主意,她暗中仔细留意过几次,两人这种情况不像是刻意的,倒像是多年以来养成的默契。
这样的话,小雅对自己的计划就更肯定了几分。
丁二夫人先是一愣,眉心纠结,接着一股巨==大的喜悦由内二外盈满她整个人,眼泪情不自禁地扑簌簌掉落,压抑着破碎的声音问:“小雅,我的孩子,你刚才叫我什么?你能再叫一遍么?”
她眼中露出近乎哀求的神色,就像濒死的人要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而小雅就是那根浮木。
小雅顺口而出的时候并没有后悔,丁二夫人值得她代替丁小雅叫一声“妈妈”。与此同时,她心里还有点点愧疚,她这是在利用丁二夫人渴望女儿的关注的心理。忍下那点罪恶感,她继续用称呼来弥补愧疚:“妈妈。”
她的声音极轻,丁二夫人却听的真,眼眶更加通红,眼泪掉个不住,她正沉浸在从未体验过的幸福里,用比看情==人还深情的目光深深地望着小雅:“小雅,你终于肯叫我了。我就是立刻死了也能瞑目了!”
小雅一阵尴尬无措:“妈妈,大过年的,别说这种话!您若真这么想。我以后可不敢再叫您了!”
丁二夫人连连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慌忙胡乱擦干净,深深地看得小雅毛骨悚然,她忍不住抱住她的肩膀小声啜泣起来。
小雅呼口气,酸涩更甚,手臂抬起,几番犹豫后终于落在丁二夫人背上,轻轻拍着。但她实在无法像丁二夫人这样哭。这场认亲她感触多。触动却少。
丁二夫人只管哭自己二十多年来的辛酸,丝毫不在意小雅没她这么激动。她失忆了不是么?第一次她发觉女儿的怀抱是多么温暖。
过了一会儿,她止住眼泪,双眼已经红肿,看看小雅肩头被哭湿了一片,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失态了。”
面前出现一张纸巾,丁二夫人接过来,更加感动,差点又哭一场。擦干净眼泪,连手都仔细擦了,才站起身熟练地打开衣柜,找出几件小雅出嫁前买的衣物给她。
“这几件你现在还能勉强穿,虽然有点不合宜,总比穿湿衣服好。”丁二夫人有些难为情地说道,鼻音浓重,显然泪虽然止住了。但心情还没恢复过来。
小雅瞧了瞧,还是旗袍,她想起了爱穿旗袍的丁大夫人,摇摇头说:“算了,太阳正好,一会儿就晒干了。您坐下来说话吧。”
丁二夫人有些惊讶,因为以前的丁小雅是十分在意自己的衣着的。无论是十多年前还是她结婚前夕在家的那段时间。不过,小雅这么说。她意识到小雅的坚定,心底又是感动。
小雅冲她笑笑。她对流泪的母亲实在没办法,唯恐她再哭一场,便抢过她手里的旗袍挂了回去,拉着她坐在太阳下,只拂拂肩膀,以免起了褶皱,好似并不在意肩头湿了。
丁二夫人紧紧盯着她的脸色,见她没有不悦,这才放下心来。
小雅再次谨慎地问道:“妈妈,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失忆后,对很多事不了解,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也只是凭感觉。”
意思就是,她是凭感觉认回她这个亲生母亲。
丁二夫人再次展颜,颊上泪水还没干透:“好,好,小雅,你要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她面上有心疼,也有心痛,渐渐陷入了回忆里,过了一会儿,调解好情绪,才缓缓开口:“我从小没了父母,你外婆是你奶奶的远房亲戚,两人幼年有识,她临终前就把我托付给你奶奶,外面的人不知道,就把我当做她的女儿来看,她待我也确实如亲生母亲一般。你……爸爸比我年纪大得多,我们一直把对方当做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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