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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水兵可以从一艘船直接转到另一艘船上去,不经过任何练习,就能把船开走,这真是令人震惊。”
“公约”号上,董南正站着观看俘获的尼德兰船离开,它掉转船头,在水面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平滑弧线,把船头指向西南偏北方向,而“公约”号则继续朝西南方向前进。
做成了一单收获不菲的“生意”史蒂芬司令官心情看上去格外愉快,禁不住地笑道:“有人告诉过我,索具的复杂性在所有航船上都很类似。正像您可以在人身脊椎骨架之间清楚地看到类同之处,水手们看船也是一样的。”
董南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是啊,在横帆双桅船上,有些缆索是向前铺设的,而在三桅杆航船上,好像同样的缆索是向后铺设的,可对水兵来说,这并不会引起混乱。就像对解剖学家而言,反刍动物的多个胃、吼猴不正常的舌骨,也不会引起混乱一样。”
心里一直惦记着对抗训练时从帆桁上摔下,这么长时间伤情都未经好转的克劳迪娅,可没兴趣跟他们谈这些,立马接过话茬,忧心忡忡地说道:“杰克,‘海神’号上转来的那个乌尔比诺伤员怎么样了?出于善良的愿望,真希望你能去探访下他。”
作为乌尔比诺女大公,妻子必须表现出一个女大公应有的气度。董南并不感到奇怪,回头笑道:“亲爱的,事实上早餐前我曾和随舰医生进行了一次会诊,他目前的精神状十分激动,身体也极端痛苦,我们一致认为要等到情况有所改善再说。而且也禁止任何人去探望。”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光线充足了吧”董南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有个算得上精细的手术要做。我得在可怜的普莱斯头上做开颅手术。我也希望今天就可以动手术,可司令官先生却告诉我前面有坏天气,而我们却需要稳定的甲板,需要病人保持一动不动。所以只能延后。”
“你亲自做?”
不干大夫已经很多年,克劳迪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董南点了点头。调侃道:“是的,我甚至让铁匠打了把改进的拉瓦歇开颅环钻,顶呱呱的器械。穿透力特别强。要你愿意。你可以帮忙转把手!”
对那样的场景克劳迪娅可没兴趣,顿时连连摇头道:“开颅手术,我的上帝,还是算了吧。”
上帝保佑,天气居然奇迹般地好转了。经过一番精细地准备,伤员终于被随舰医生和教士抬上了甲板。
“公约”号的船员像大多数水手一样。都是群患疑病症的食尸鬼,而且他们喜欢外科手术的程度。几乎和喜欢捕获敌船的程度相当。但他们如果全都清楚伙伴截肢后的不良后果,那他们也应该清楚开颅没有任何后果。病人只要能活过来,他以前的能力就会全部恢复——就会像没事人一样,还会因为多加了一块银片而感到光荣,这光荣甚至会伴随他和他的朋友们直到坟墓。
这种手术董南只在培训舰队卫生勤务委员外科医生时在尸体身上做过,为了让伤员一动不动,随舰大夫加大了麻醉药的剂量,以至于看上去跟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在一阵阵惊呼声中,船员们看见普莱斯的头皮被揭了开来,头盖骨露了出来!先一片圆形的骨头,被吱吱有声地锯下,然后教士手中那把环钻不停地转动着;一枚三先令的钱币,被军械土锤成了平展的圆顶,旋盖在圆洞上面。头皮又铺上了,又被亲自动手的参谋长先生干净利落地缝合了起来。
这一切都极端地令人满意——大家看见史蒂芬司令官脸色发白了,还有伤员的表哥巴雷特也是一样。尽管手术很成功,但血还是顺着普莱斯的脖子流了下来——他们还清楚地看见了脑子——这可是为了一大笔钱也不能错过的事情啊——而且还富有教育意义——他们什么也没错过。
对某些人来说,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满足。从南面和西面来的长长的剧烈海涌,预示着天气会变得糟糕。极端险恶的天气,来得比他们预期的还要早,把他们打击得比预期的还要沉重。
但“公约”号是一艘装备齐全、能够顶风行船的军舰。
它装起了预防性后支索、转帆索、支桅索,前前后后都装满了支索、滑动索具。全副的风暴小帆也及时系牢了,所有的上桅杆也都拆下来放在了甲板上。
虽然狂风非常大,裹挟着令人盲目的雨水,虽然一开始狂风逆着海涌,鼓动起邪恶的巨浪。但风向却并非不利,战舰扯着帆篷收缩起来的中桅帆,以飞快的速度驶向南面。船的一半窒息在飞溅的海水里,绿色的海水时刻都在灌进来,于是甲板上汪洋一片,人们只有抓住从船头拉到船尾的救生绳才能移动。
狂风吹了一天一夜,风暴的雾气和桅顶一样低,不过到第二天上午就晴朗了,中午又可以进行观测了。史蒂芬司令官高兴地发现,他们航行到了比预期更西的地方——比他们用船位推算法预测的地方更西——离菲律宾的距离一炮就可以打到!
他和航海官把很多航海图展在身前,进行了长时间的商议,对很多难以对付的岛屿、暗礁和海岬,各种航海图各自都标着不同的经度。他们交谈时,甲板上直到船尾栏杆都飘动着被海水浸透的衣服,企图在傍晚暗淡的阳光下变干。
董南一次又一次向航海官询史蒂芬舰长的精确程度,航海官一次又一次肯定他能以福音书的名义发誓。
“放心吧,参谋长先生,司令官阁下带了一对那不勒斯产的航海计时表。他一直在用它们,一直在旋紧发条,从来也没有停过。上次从东方返航时,一直到我们在巴拿马湾南面。一直到我们被大浪冲坏船尾之前,它的精度和实测相比也只差不到十秒。”
“一对阿诺德的航海计时表?那么好用?”董南终于满意了。说道。“既然确定没问题,那就麻烦你回去尽快制定一条向澳门的航线。要是你到船头去,请告诉司令官阁下我打算去巡视下病人。”
“没问题,参谋长先生。”
这种场合。克劳迪娅肯定是少不了的,甚至把蓝蓝都带上了。这让跟风暴搏斗了一天一夜而受伤的水手们受宠若惊。一个个强撑着站了起来。
董南摆了摆手,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朝迎接他的大夫笑道:“布利斯大夫。今天你的伤病员名单很长很长啊。”
“都是些普通的关节扭伤、手指压断、骨头撞断。”布利斯说。“我一直告诉他们,‘你们一定要留一只手给军舰,留一只手给自己;要是你们两个小时之内要爬桅杆,你们就得把肮脏的掺水淡酒倒进排水孔里去”可他们不听。他们在掌帆长的鼓励下,在索具上跳来跳去。就好像他们是群八腕亚目动物,还外加可以翻卷的尾巴呢;所以每次只要有暴风雨。我的伤病室就满了。”
“这恰恰证明他们是一帮好小伙子。”董南一边四处观察着,一边接着问道:“普莱斯怎么样了?在大舱前后颠簸得那么厉害时,克劳迪娅一直在想着他。”
克劳迪娅点了点头,急切地问道:“是啊,怎么没看见他?”
大夫耸了耸肩,倍感无奈地说道:“因为失血过多,他大多数时间都没有知觉,但无论如何,对海上的病人来说,吊起来的小床真是神奇地适用。我看他已经熬过了高烧——我给他剃光了头——尽管她还极其虚弱,我以前谈到过的年轻人的康复能力会把他挽救过来的。有上帝的保佑,我想他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重伤员是大家最关心的人,见董南夫妇打算亲自去底舱探望,轻伤员们连忙让开了一条通道。然而走到伤员面前,董南却发现他能康复的迹象却非常之少!灰色的脸孔、空洞的带黑眼圈的眼睛,显示了死亡的印记。
克劳迪娅放下手中的果篮,顺手抓起一条围巾小心翼翼包在他的秃头上,同时向大夫投去责备的一瞥,又朝董南嘟囔说:“杰克,你不是说没问题吗?”
“他会醒过来的,对此我深信不疑。”董南毫无底气的敷衍了一句,随即抱着蓝蓝返回了医务舱。
在伤病室里,他感觉自在得多,在这儿他明确知道对每个男人和男孩该说些什么——这儿的男孩是约翰-耐斯比,候补生当中的一个,他的锁骨断了。见他怀着很复杂的心情往底舱方向张望,董南立马打趣道:“约翰,别为普莱斯担心。在我看来从这件事情里至少有一个好处:至少再也没人可以说,‘可怜的普莱斯穷得只剩下一个先令了。”’
小伙子闭起一只眼睛,期待地问道:“您怎么知道的呢,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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