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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后!”常嬷嬷立刻接口道,完全不由分说就快步下了台阶,一边吩咐身边婢女道,“玲珑,你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过来。”
宋灏本来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动作,此时被姜太后一句话惊醒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母后阻止这件事的意图有多明显。
常嬷嬷快步下去,捧了明乐的手指在手,担忧道,“小姐还好吧?”
一边掏出帕子给她裹伤口。
纪红纱只道姜太后是极不待见明乐的,这会儿明乐受伤又见她这般急切,一时心里更加恼怒,冷嘲热讽的又再冷嗤一声,“学艺不精,还好意思站出来丢人现眼,真是扫兴!”
“皇上恕罪,一切都是臣女的过失。”明乐使劲低垂着脑袋,一副惶恐过度惴惴不安的模样,“是臣女学艺不精,不该强出头的。”
孝宗的眉头皱了皱,一时却未发话。
柳妃察言观色,此时却再不能坐视不理,急忙从席上起身跪在了旁边告罪道,“其实这事儿也不怪就小姐的,都是臣妾不好,不该出这样的主意,现在不仅伤了九小姐,还让皇上扫兴。”
眼见着孝宗脸色不好,林皇后也再不能沉默下去,于是开口劝道,“皇上,只是意外,臣妾看柳妃也不是有意,而且方才易家小姐也是受了惊吓。”
之前柳妃虽然得宠,但却本分老实,从不忤逆自己这个皇后,更可以说是恭敬有加。
而这纪红纱就太过目中无人了,林皇后这话就难免有些偏帮之嫌。
纪红纱一看林皇后把矛头指向自己,登时柳眉倒竖,皱眉看向孝宗道,“皇上,臣妾方才也确实是有感而发,可不是有意的。”
“不怪娘娘,都是臣女的不是。”不等纪红纱继续辩驳,明乐已经接口道,“是臣女妄自尊大,不该在御前卖弄,弹什么琵琶,若是本分些弹琴奏曲,应该就不会有此意外发生了。”
纪红纱只当她是以退为进的开脱,步步紧逼的冷声笑道,“本来就是,琵琶这等低俗之物,只配给下等人狎玩寻乐,怎么好拿到陛下的面前来有辱视听?陛下一国之君,岂会把这种下九流的东西看在眼里?”
果不其然,她是完全不晓得柳妃的来历。
而这一句话,也就等同于是把孝宗也损了进去。
柳妃脸色一变,却未说话,而是凄惶一笑,对着孝宗在地上庄重的叩了个响头。
她极其聪慧又识大体,即使面子里子再挂不住,也不会当众和纪红纱掐架给孝宗难堪。
纪红纱正在洋洋自得之际,没能领会她这突如其来一个响头的含义,一时有些微愣。
林皇后见着孝宗的脸色不好,眼珠子一转,急忙含笑出来打圆场,“这易九小姐大约也是想着推陈出新,让大家都乐一乐,柳妃你别往心里去,皇上,今日不是要给平阳侯践行的吗?别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宴会。”
“嗯!”孝宗沉着脸,淡淡的应了声。
林皇后亲自起身去扶了柳妃起来,一边小声的安慰道,“成妃向来有口无心,你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
“臣妾不敢!”柳妃咬着下唇,谦卑的垂首应道,眼中却忽冷忽热有种极为特别而复杂的情绪涌动。
她虽然懂得步步为营,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但无可否认,今天纪红纱这当众的一番话,的确是戳中她的痛处,让她真是吃在了心里。
她的出身,就是她这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柳妃攥着拳头,沉默的坐回座位上,脸上表情封冻而起,再无一丝一毫闲适自在的笑容。
纪红纱却未曾理会这边,一门心思的想要扳倒明乐。
眼见着孝宗就要息事宁人,她就一咬牙,惋惜的叹了口气道,“皇后说的是,今日是为平阳侯践行的,平阳侯出征在即,本来是该讨个好彩头的,却不想——”
孝宗极为关心东南海域那里的战事,如果能让他认定易明乐这奏了一半的曲子是凶兆,那么这件事就兹事体大,谁求情都没用了。
这纪红纱,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明乐心里冷冷一笑,刚要开口,却是彭修遥遥举杯一笑,道,“乐儿的心意,本侯很是感激,你这一曲阳关,我记下了,借你吉言,我一定早日凯旋回来,到时候还要你把整支曲子都奏给本侯听一听。”
说完径自举杯,饮尽杯中酒。
明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纪红纱满含杀意的一招,不曾想却被彭修这个当事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化解。
她张了张嘴,还是不甘心,于是话锋一转,还是死咬着明乐不放,冷冷道,“只可惜曲子奏了一半,终究是不吉利的。易小姐,纵使您学艺不精,但是为了此次战事顺利,顺带着讨一个好彩头,莫不如换一把琵琶来,您继续奏完?”
明乐手指伤了,此时血还不曾止住。
她拿了彭修出征的事情做借口,明显就是以势压人。
因为心里对此次战事分外重视,孝宗眉心皱了皱,手里握着酒杯迟疑了片刻。
最疼爱的孙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当众羞辱,老夫人已经相当不悦。
她原也不是个争狠斗胜的脾气,此时护犊子的心起,忍不住怒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沉着脸道,“娘娘,九丫头是武安侯府的嫡出小姐,可不是宫里任由娘娘驱使责骂的乐师戏子,所以,请您适可而止吧!”
“学艺不精是她认了的,难道本宫说错了吗?”纪红纱的个性哪是个会审时度势给人余地,当即便是脱口反驳。
因为明妃和四皇子的关系,孝宗对武安侯府的这位老夫人一向都礼让有加。
但他本就心性多疑又狭隘,虽然信任易明峰,却因为易和父子的死,对老夫人多少存了点戒心。
若是换做别人,他未必会允许纪红纱当中胡闹,此时却是心思一动,暂且放任不管。
“皇上和各位大人本来就在兴头上,她这一根弦断了影响了多少人?这都不算什么,而且平阳侯此次出征兹事体大,半分也马虎不得。”纪红纱没见孝宗阻止,便越发的有恃无恐,冷冷道,“老夫人就算是要护短,也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老夫人已然是怒极,但碍着她的身份又不敢造次,胸口起伏,脸色也有些微微涨红。
正好易明菲换好了衣服和荣妃先后进来。
出去溜了一圈回来,果然见到暝宸殿里闹了起来——
荣妃心中大喜,脸上却跟着露出讶然的神色快走几步上前道,“臣妾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这是怎么了?易老夫人,您怎么起来了?”
“娘娘!”易明菲一进殿门就听见纪红纱糟践自己的祖母和妹妹,忍不住快跑两步迎上去。
李氏惊的面无血色,想要去拦却是晚了。
易明菲快步跑到明了身边,打足了底气,竭力的维持一个不卑不亢的姿态对着纪红纱大声道,“我九妹妹方才站出来非她自己情愿,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陛下又有言在先,不过是寻个乐子聊做消遣,娘娘您未能尽兴是您自己的事,要找人出气也找自己的婢女去,怎好把气撒在我祖母身上来?”
说完又满面焦急的去拉明乐的手,低声道,“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易明菲性子软糯,平时最不是个多话的。
明乐却未想到,这个唯唯诺诺的七姐有朝一日竟会在御前站出来维护自己。
心里一热的同时,她勉强压制住心头涌动的情绪,摇了摇头,“没事!”
而眼见着易明菲这么个丫头就敢和自己定罪,纪红纱气的眼睛都绿了,猛地拍案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本宫面前岂由得你来随便说话?”
“什么东西?”明乐眸光一凛,暂且松开易明菲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于万众瞩目之下和纪红纱对视,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七姐姐是人,不是可以任由娘娘你想摔就摔想砸就砸的物什摆设。方才臣女一时失手,是臣女的过失,娘娘您有所不满责难臣女一人也便是了,如何要对臣女的祖母和姐姐也一再羞辱?”
“什么羞辱?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见到明乐站出来,纪红纱才觉得如愿以偿,冷声喝问道,“你这是用什么态度和本宫说话?这么气势汹汹的模样,本宫倒也还想问问你是意欲何为?”
“臣女也只是就事论事要一个公道而已!”明乐扬眉,针锋相对的与她对视,“娘娘您是陛下宠妃,高人一等,臣女等人,自是不及娘娘您的出身那般高贵无双,可臣女等人纵使卑微,也都是朝中栋梁之臣的家眷。之前娘娘您说要让咱们献艺寻个乐子,臣女等不是名伶乐师,但是本着家中父辈的教诲,持着一颗忠君体恤之心,愿意博得陛下一笑。方才臣女一时失手已经向陛下请罪赔了不是,陛下都没有治罪臣女,娘娘您却这般不依不饶,可是臣女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娘娘了?让您看到臣女就如此这般的咬牙切齿?”
在场的闺秀,都是京中名媛,个个身份显赫,也就是在孝宗面前,否则到了别处,代表的也是大邺皇室的脸面。
纪红纱本身就是大兴人,她这个身份,拿当朝显贵家中的千金们寻乐——
问题一涉及到国家体面之类的话题,味道就彻底变了。
方才献过艺的几位小姐,脸色都隐隐的有几分不好看。
孝宗此时也开始觉得纪红纱的确是做的有些过了,脸上颜色慢慢就有些不好看。
一直默无声息坐在那里看戏的宋灏此时才是轻声一笑,稍稍侧身去和隔壁桌上的宋沛咬耳朵,道,“四哥,我记得你有个习惯,总爱带着金疮药在身上的是不是?”
早年宋沛曾经有一次出门时候不小心坠马撞伤了头,当时因为没有马上请来太医,险些因为失血过多而送命,从那以后,他但凡出门都养成了随身携带一小瓶金疮药的习惯。
彼时宋沛正看戏看的兴致勃勃,闻言诧异的回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
“借给臣弟用一用吧!”宋灏道,却未多做解释。
宋沛狐疑的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过去。
“谢谢四哥!”宋灏微微一笑,收了那瓶子握在掌中施施然起身,径自下了台阶往大殿当中走去。
本来孝宗已经准备出面息事宁人,可是话都到了嘴边了,见他突然毫无征兆的站起连,神色一敛重又神色凝重的闭了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宋灏身上,茫然的看着这位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亲王,看着他一步一步从容走过去,最后在明乐面前站定,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怀里掏了帕子,洒上金疮药,又握了明乐的手把她手上已经被血水染透的帕子扔掉,重又细致的用自己那方抹了金疮药的帕子重新细致的裹好。
------题外话------
作为一个资深的废柴,我觉得我已经没救了~
捂脸,还是明天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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