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回 各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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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如甄宝人所料，老祖宗可不是二姑娘，听完她的一番话，脸色凝重起来，垂眸思忖片刻，赞许地看着甄宝人说：“七丫头，今日这事你看得不差，做的也很好！无论是不是有人有心要针对咱府上，小心总是无大错！”

然后，她慈爱地伸手拉着甄宝人到自己身边坐下，犹豫片刻才说，“唉！说起西王母祥云图这桩事儿，原是我的主意，虽说是为了咱伯府着想，倒是真的委屈了你和六丫头喽！”

老祖宗没头没脑，忽然冒出这么几句，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向甄宝人道歉的意思，她毫无思想准备，先愣了愣。

依着老祖宗此人狡猾的性格，她担心这老太太还有下文，又琢磨不透老祖宗的用意，于是略带些警惕地看着老人略带浑浊的双眼。

“七丫头，这阵子你都不肯到我屋子里多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怪我让二丫头占了六丫头的功劳。可是七丫头，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就看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呢？咱们伯府可不是哪一个人的伯府，是我们所有人的伯府，自古以来，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祖宗眼神儿转暗，她抬眸看着窗外，眼神落在厅院里一株叶子半黄半青的枫树上，轻轻叹息，思绪渐渐飘远。“自从你太祖跟随太宗皇帝平定天下，迁居京城，始有京西伯府的名号。风风雨雨百来年，一直荣耀有加。你高祖、曾祖都曾经做到一品大员，位列三公，倍受世人敬仰。虽说你祖父也是六部尚书之一，位极人臣，深受先帝的尊敬；但侯府到底亏损了，后继乏人，就跟过了十五的月亮一样……”

老祖宗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无声无息。最后，唯有深深地叹口气，脸色默淡，平时不大明显的皱纹此时层层叠叠地堆了一脸，愈发显出了老态。

甄宝人则垂眸不语，月圆则亏、水满则溢，原本就是天道法则；一个家族，一个时代，一个国家，各有各的气数，哪有长盛不衰的可能？

“七丫头，我说的这些，你可听明白了？”

甄宝人犹豫片刻，只能点点头。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认可不认可这个道理，那可是另外一回事了。这种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罔顾亲情，为了家族荣光把女儿们当成工具的做法，在甄宝人的心目中，那是绝不会认可的。

鉴于甄宝人来自封建王朝彻底灭亡的千年之后，亲眼目睹了民主社会终将获得最后的胜利，她反而认为，一个家族的领袖，一旦到了完全以利益最大化来作为做事的原则，完全摒弃了人性的光辉，那么这个家族离着衰败也就不远了。

老祖宗见她点头，当她终于领悟了自己的所谓一片苦心，于是连拍她几下肩膀，欣慰地说：“唉，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真没白疼你。”

嗳哟，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甄宝人听出老祖宗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但也不可能再继续犟下去，不如将错就错，就此将这段不愉快揭过算了。

前一阵子，因为她因为气愤滋生出厌恶，与老祖宗两人彼此之间互生龃龉，由于她坚持不肯先低头，老祖宗也不可能放低身段来迁就她，于是两人尽量避免见面。

今日老祖宗已然主动放低了姿态，表示愿意重新修好，自己也没有必要再斤斤计较。

如今这个老太太，到底还是伯府的实际当家人，若是她愿意当甄宝人是自己人，有扶植的前途，对于甄宝人而言，那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老祖宗吁口气，心说一个小丫头罢了，到底容易哄；于是轻轻拍着她的手，说：“七丫头，这往后再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说出来就是，可不准再一个人怄气了。”

这老太太！真的是难对付，看看人家说话的水平！甄宝人听了，心里不由失笑。

老祖宗之前刚刚表示过歉意，这一句听上去既亲热又窝心的话，又轻轻松松地把大部分过错归在甄宝人使小性子上。

甄宝人心里并不舒服，她可不认为自己是在耍小性子；但也知道这一点是老祖宗在大宅门里立足的根本，要彻底改变她很难，也就只能忍了。

再说，如果老祖宗真的想道歉，早干嘛去了？甄宝人心里十分清醒，这人今日突如其来的道歉并非真心实意，只是因为扈国公府里的突发事件，使她意识到了某种危机，而二姑娘明显没有自己随机应变和处理事情的急智，她觉得有必要安抚自己一下，以后能继续为她所用。“祖母放心，以后我定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老祖宗欢喜颔首，说：“好好好，咱们祖孙，血脉相连，原本就该一条心的。”

话音刚落，门外小丫鬟传：“老祖宗，二姑娘来了。”

老祖宗刚说完“让她进来”，二姑娘已经揭起偏厅的帘子进来了，看到甄宝人坐在老祖宗身边，恨恨地瞪她一眼，才走过来跟老祖宗见礼。

“二丫头，今日的事情，七丫头已经跟我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