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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行刺宰相既然是假,自然不会真要宰相性命,而当日之刺客,却是奔着杀死宰相去的。彼时若非宰相防备严密,突然在车底与暗处皆加派了人手,宰相自己想想,自己有可能活过那日吗?”
“......是你擅自更该了皇上的指令?”
“彼时下官还未来得及收到殿下通知,不知宰相大人已因人相助,欲与殿下结盟,共谋西楼,故而欲将假行刺变为真行刺,为殿下进攻西楼除去一大阻碍!”
“擅改上令,将假行刺变为真行刺,你就不怕事后皇上治你的罪?”
“欲成大业,必先流血,比起让契丹毁在耶律倍手里,下官一死而已,何惧之有?”
“你对耶律德光倒真是忠如家犬!”
“因为只有殿下,才能真正使契丹强大,不负下官多年以来,为契丹所付出的心血!”
“自作高尚......然而此等‘证据’,却还不够!”
“下官还带了三个人来。”
“那三个射雕手?”
“正是!”
“......”
“宰相可要见上一见?”
“......”
“因行刺之事,宰相怨恨殿下久矣,之所以今日将此事告之宰相,乃因殿下大军不日即到西楼。如今西楼乃宰相之西楼,倘若宰相能与殿下‘冰释前嫌’,则皆大欢喜。耶律倍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前日既然会遣刺客假行刺宰相,日后未必不会因为其它原因,令刺客真行刺宰相。话至此处,想必宰相心中已如明镜,无需下官多言。”
韩延徽说完这些话,便停了下来。
他稳如泰山般的坐着,不去看脸色惨白的耶律敏,端起茶碗慢悠悠品起茶来。
耶律敏此时心情如何,韩延徽能够略知一二,要对方接受眼前的残酷现实,无论如何都需要时间,所以他不着急。
不着急,是因为成竹在胸。
那三名射雕手韩延徽确实带来了,虽说耶律倍让他事成之后,将那些有关刺客一律杀之灭口,但韩延徽当然没有那样做。对耶律敏而言,便是她自个儿当日心神不定,或者没有瞧见那三名射雕手,但那些及时赶到的护卫中,总该是有人认得出这些射雕手的。
耶律敏不去查证,只怕也是因为她知道这个结果。
品完茶,韩延徽见耶律敏仍旧在怔怔出神,索性站起身来,负手在厅中观赏起摆放的字画器具来,其悠然自得、傲慢从容之态尽显无余。
韩延徽在西楼潜伏了四年,费尽心机取得耶律倍信任后,又是近乎朝夕侍奉,怎能不日日心惊胆战、处处小心翼翼?其中艰险之处,自是不需多言。如今多年凶险终于结束,一切付出换来了回报,他又如何能不稍稍得意?
瞧了耶律敏一眼,见对方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韩延徽心中不禁大为畅快。耶律敏如此失态,可见今日之事对她打击多大,韩延徽身为棋局的布置者与参与者,耶律敏越是失态,他就越是得意。
还不止于此。
若只如此,韩延徽不至于敢在耶律敏面前如此拿捏姿态。
耶律倍西征之前,耶律德光就遣人与耶律敏接洽,希望耶律敏能相助于他,若是事情照此发展,便是日后耶律德光据有西楼,耶律敏因了主动投靠的关系,会有种种便利与布置,势力必然大,难免尾大不掉。
如此,即便耶律德光登基,也难尽握契丹权柄,国家大权会被耶律敏分出去一部分,耶律德光也难免受她一些制约,自然贻害无穷。
有了今日揭露行刺真相的事,则一切不同。
如此一来,耶律敏投靠耶律德光,将成为不得不为之的事。不得不为之,与主动为之,自然差些甚大。这就像大军征伐敌国,敌将在大军到来之前,就主动出降,与大军到来之后,因为打不过不得不投降,前者能得到的权力与待遇当然会大得多。
还有一个原因。
韩延徽方才也说了,耶律德光大军不日即到。
在今日之前,耶律敏是敌视耶律德光的,没打算投靠耶律德光,所以她没有为日后投靠耶律德光做多少准备,而因今日之事,耶律敏转而决定投靠耶律德光,在耶律德光到来之前,她能做准备的时间就很短了。
时间短,仓促之间,难以安排亲信,居于各处要职,把持各处权柄,这样的结果是势力必然小。势力小,就难以威胁到耶律德光。耶律德光入主西楼之后,耶律敏的分量也就小,且不说难以谋取更多利益,能保住现有利益就不错了。
韩延徽知道耶律敏日后势力小,份量不大,而他自身现在可是立下大功,日后必定被耶律德光重用,此消彼长,韩延徽的地位自然会高过耶律敏。
因此之故,韩延徽现在就不必对耶律敏客气。
所以他今日对耶律敏无礼。
虽然显得急迫了些。
但一个在刀尖上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了数年的人,如今终于谋得大事功成,便是再无礼一些,也不算什么。
韩延徽观赏了半响字画器玩,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回身见耶律敏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有些不太耐烦,遂直言催促道:“宰相大人,时间紧迫,还是早些拿注意的好!”
耶律敏站起身来,对韩延徽道:“待耶律德光到了西楼,本相自会为他打开城门。”
得到耶律敏的肯定回答,韩延徽心花怒放,不禁哈哈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宰相大人果然聪慧,哈哈!”
“不过......”耶律敏忽然话锋一转,“先生今日进府来后,对本相诸般无礼,实在是不懂规矩得很,本相真是殊为不快......”
说到这,耶律敏一挥手,“来人,将此人拿下,抽二十鞭子!”
“你......宰相大人,你这是作甚?”韩延徽开始是不可置信,待门外家丁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他绑了,他才大惊失色,“宰相大人,某乃殿下肱骨重臣,你怎能如此对我!你......啊!”
不等韩延徽话说完,他已经被丢在了院子里,紧接着,马鞭狠狠落在他身上,一下接一下,抽得他皮开肉绽,血染衣袍!
韩延徽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嘴里不住哀求道:“宰相大人,有话好好说......啊......某乃......啊......”
好不容易二十鞭子抽完了,韩延徽已是涕泗横流、衣衫褴褛,一条命只剩下半条,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喘息、哀嚎不停。
耶律敏走到韩延徽面前,俯瞰着他,脸上没有半分感情色彩,那眼神跟看一块石头没有分别,“韩延徽,你当真以为你今日来告诉了本相所谓的真相,本相就得敬你三尺,还要因为你是耶律德光的一条狗,就要对你礼敬三分?”
轻笑一声,耶律敏提了裙角在韩延徽面前蹲下来,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言状的弧度,“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真可谓是步步心机,只是可惜,半分用处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今日从你嘴中说出来的‘真相’,很久之前,就已有人告诉我了?”
在韩延徽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耶律敏站起身来,“不过我还是要谢你,因为你毕竟补充了一些细节。”
“来人。”耶律敏意兴阑珊,随意摆了摆手,“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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