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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河二郎骑在高头大洋马上,指挥打巴一阵子,不见还击,气得哇哇乱叫。猪肚子似的脸发青,转而又嘿嘿的自笑。对马下的翻译官说:

“马胡子的不行,情报的准,开路!黑龙镇的干活,米西米西的有,花姑娘的有。”

“马胡子狡滑狡滑的有。太君,马虎大意的不要。”

“嗯,啊哈,友西的不要,日本皇军大大的有,马胡子通通地死了死了地有,马胡子的没了。你担心的不要,放心大胆的开路。”

铄石流金的天气,没有一丝风,日头爷火炭似的烤人,汗刚出毛孔就晒干了,闷得人喘气都燎嗓子。

鬼子满以为马胡子鸭子上锅台就这一下子,所以没了戒心,吊二郎当的。吉林治安军更是懈怠咧塞,咧咧达达,热得解开武装带,敞着怀凉快。有的还蒯哧到林子边上借阴凉,差一点儿碰上埋伏的枪口。

王福一双鹰眼瞪得溜圆,心里像老狼扑兔子似的又紧张又忐忑。他扫视着鬼子队伍每一个微小的变化,屏住呼吸,等待,等待,等待最好的战机。

树林静得只有不知世事的雀儿嘁嘁喳喳的欢叫,小咬起团地在人头上滚动,瞎蠓趁机贪婪地叮食人血,遥处乱蹦乱跳的各种蚱蜢,在人的脖子上腿腕里蹬歪爬行,痒得人直咬牙,心里都骂八辈祖宗。

王福看见龟河二郎不可一世的趾高气昂地骑在大洋马上,还洋洋得意地和翻译官扯上几句。王福气不打一处来,一挥手中枪,“打!”随喊声枪也响了,龟河二郎帽子穿个洞。枪声爆豆似的响成一片,小钢炮东一头西一哨地“咚……咣”的崩屁豆似的在鬼子人堆或道旁爆炸,崩得鬼子人仰马翻。

龟河二郎万万没想到这噶达还会有如此大的伏击,情报再三说只有一股马胡子,这是咋回事儿?他心里连连叫苦,上当!上当!马胡子的狡猾,设好了圈套让我钻,我的马虎大意,中了埋伏。他推卸责任地发泄咆哮,“巴嘎!情报的撒谎,山田的饭桶,我的上当!”

吉林治安军被郝忠死死地卡在包围圈内,像没头苍蝇似的遥哪乱蹿。傻大个儿和大男孩儿趴在树趟子里,瞅黄乎乎的治安军,不用瞄准就能瞎猫碰死耗子打上一个,弄好了还穿个糖葫芦啥的。把他俩儿乐得合不拢嘴,边打边数数。打了几分钟,治安军全都高粱秆子卧倒了,像曲蛇(蚯蚓)一样蠕蠕蠢动,不断朝林子里边打枪边向林子里靠近。

大男孩儿灵机一动,从武装带上拽下一颗菠萝手雷,在树根上磕了一下,“傻瓜,可脆了,吃吧!” 喊着甩了出去,“咣”炸开了花,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傻大个儿瞅大男孩儿又抢了槽,骂了自个儿一句,“****都赶不上热乎,妈的,瞧我的。” 傻大个拿了个手雷,在枪托上磕了一下,一仰身扔了出去,由于用力过猛,道两侧加在一起也就十来丈宽窄,撇到道那头林子边上,吱吱冒着白烟。郝忠一看,急中生智,身子一跃,飞起一脚,踢出的手雷不偏不歪那个寸,正砸在抬头举枪的一个治安军大兵的头上,“咣”就炸响了。炸出的肉末末骨渣子,像血雨肉星从空中散落,糊在治安军的脸上或脖梗子里,黏糊糊的瘆人。一只炸飞带白骨茬儿的囫囵小腿带脚丫子,“叭”落在一个治安军大兵的眼前,“咤咤”地蹦达,吓得那个大兵瞪突眼珠子“妈呀”地呼站起来,惊魂未定,一颗射来的子弹穿透胸膛,眼珠子吊吊的一命呜呼了,重重地砸在一个治安大兵身上。

双方激烈的枪对枪对射,手雷手榴弹往返交织的穿梭投掷,双方都有伤亡,形成了对峙。

鬼子慌恐地乱作一团,很快趴在地上开始还击,三八大盖和‘碎嘴子’机枪子弹“啾啾”地飞进树林,打在树干上钻得树木直冒烟,压得王福的自卫队抬不起头。

王福朝身旁的喽罗一挥手,“乌鸦嘴,快!” 那个喽罗猫腰向后跑去,转眼功夫迅雷不及掩耳,从林子斜刺里杀出一队马队,马踏猪肉半子似的嘎嘎瞧响,道旁壕沟土岗上架着的几挺‘碎嘴子’立马哑巴了,射手只剩下半个脑瓜瓢,脑浆带血“咕咕”往外冒。马队一扫一过,进了对面的林子里,官道上就是一溜的涎流水一样的血色。还没等鬼子醒过腔,马队又从对面林子不同位置穿出来,又是一蹚一过,‘死倒’横七竖八,践踏踩伤,削掉胳膊腿的,支支巴巴挣扎起来,都成了林子里射出子弹的枪靶子了。鬼子的嚣张气焰,让王福的出奇不意,打得灰秃噜。

龟河二郎气得哇哇暴跳,呜拉嚎疯地吼叫,“小钢炮!小钢炮!开炮!开炮!”

“啾……咣”一排炮弹呼啸着在林子里爆炸,大碗口粗的桦树拦腰炸断。几发炮弹落在伏击圈里,炸死了十几个喽罗。还有几炮打中了自卫队的两门小钢炮,四个炮手当场炸飞了,小钢炮也飞上了天。

商会巡察队,彪九押货船走后,由外号叫楞头青的和草爬子代管。楞头青此人枪有准头子,脑袋也不糠,就是干啥事儿毛手毛脚。王福派他剋鬼子小钢炮,满打满搂应承下来。他就带着巡察队几十多人,赶到包围圈外一里多地的林子里丘岗下隐蔽起来。谁承想一打起来,鬼子的十多门小钢炮,正架在官道上的丘岗后面,和巡察队遥遥相望。巡察队的人能看见鬼子,鬼子看不见巡察队的人,又正好在巡察队的射程之内。楞头青乐了,夸耀地和团丁们打着手势。可又一瞅,裤兜放屁出了岔头。鬼子怕有人偷袭小钢炮阵地,配备了二十多人和两挺歪把子机枪作掩护,机枪口正对着巡察队的位置。楞头青这下傻了,剋小钢炮,鬼子机枪肯定突突。先打掩护的鬼子,小钢炮的鬼子能眼瞅着吗?同时开火,又怕两股鬼子同时对付他。正在他犹犹豫豫,拿不定主见的时候,鬼子开炮了,射出第一排炮弹。楞头青急得冒了汗,“西边十五个人剋小钢炮,剩下的阻击鬼子。” 剋钢炮的枪响了,鬼子的枪也响了,两挺机枪扫得矮臻棵子像剃了光头。鬼子哑了两门炮,指挥放炮的鬼子官栽咧个大跟头,又浑身是血的支巴起来,小旗一挥,第二排炮弹又打出去了。巡察队让鬼子机枪压的抬不起头,只有挨打的份。楞头青仗着枪法准,一贯心高气傲,哪受过这窝囊气。他出溜褪下坡,捅捅草爬子和几个团丁的脚,示意他们绕到鬼子钢炮阵地后面去。草爬子带几个团丁去了。他又拨拉两团丁,跟他绕过丘岗,凑到和鬼子机枪斜对个,扣动了扳机,鬼子机枪手应声倒下,引来一排三八大盖子弹。丘岗上的团丁,抓住战机,开枪压住了鬼子。剋小钢炮的草爬子和几个团丁也得了手,打哑了几门钢炮。

鬼子人多势众,连续向林子里进行反扑,撕开了几个口子,把自卫队像切血肠似的截成几段,在林里林外刺刀对马刀,展开厮杀。这下子,自卫队被动了,首尾不能相顾。王福眼珠子一转溜,命令大刀会等帮会丁勇们上,发挥大刀片的特长。又让喽罗通知乌鸦嘴,把大洼里的马匹调过来,准备以马队冲杀快速的拿手好戏对付小鬼子。

这时,七巧猫抓住时机,出奇制胜。从鬼子小钢炮阵地后杀出,和楞头青合二为一。一会儿功夫,就把鬼子小钢炮阵地荡平,然后杀向伏击圈。

乌鸦嘴接到王福的指令,速派喽罗去大洼调马匹,自个儿率马队冲出树林,杀上官道,吸引鬼子,掩护王福众人撤下战场,乘骑再战。

龟河二郎堆缩在壕沟里,瞅着混乱的战场,再滑腾的脑瓜子也无计可施,他的指挥完全失控。龟河二郎熟读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背的滚瓜烂熟,可今儿个的仗,突如其来,就像走黑路冷不丁掉进窨井一样。他脑子被整得晕晕糊糊,完全搅成了襁子,没有缝儿。**百人像蛇一样盘在一起,绞在三四里地狭长的官道两侧,短兵相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解难分。他苦思苦想,千丝万缕得捋出个头,陷入泥潭得想法如何拔脚。他终于想出个妙计,撒!骄兵必败。嘿嘿,友西!他让翻译官叫过犬毛少佐,耳语几句。犬毛少佐扛着挂有太阳旗的三八大盖,骑上龟河二郎的大洋马,“哇拉哇拉”吼叫着往西面跑去,鬼子见了,“哗”的像决堤的洪水向西撤下去。望风而逃的鬼子,个个都恨爹妈少给他们长了两条腿。吉林治安军见鬼子甩下他们猱了,也无心恋战,护着屁股,且战且退。

七巧猫,乌鸦嘴,郝忠和楞头青,兵和一处,将打一家,追杀溃逃之敌,又捡着洋落。

官道旁,一棵炸成半截的楸子树干下,王福一只脚跐在炸落掉在地下的半截树杈,胳膊拐拄在大腿上,手端着下巴颏,眼睛眯成一条缝,咧着嘴叉子,看着狼狈后退的鬼子和治安军,明显露着得意忘形的神色,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七巧猫追杀一阵子,觉得事情蹊跷。鬼子人多,都快要抢了上风头,为何突然逃跑了呢?这里有猫腻!我得劝说王福,不要趁热打铁,防止中计上当。想到这儿,他折回马头,寻找到王福,下马说:

“大当家的,鬼子真的兵败撤退吗,还是另有阴谋?咱是追,还是见好就收?”

“鬼子属王八头的,见硬就回!碰着砬子了,不跑还准备等包肉馅呀?”

“兵不厌诈,龟河二郎是只老狐狸,我看其中有诈,别中了回马枪,还是见好就收,打马回坎子为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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